lucky【淨土決疑論】撰論:印光大師 /語注:信願法


此論出自《印光大師文鈔正編》卷二,敘述印光大師與一參禪行者之間,禪淨問答之理。印光大師據理回答此一禪者之提問,摧邪顯正,使其破疑生信,發願專修淨業。

【論文】:
藥無貴賤,癒病者良;法無優劣,契機則妙。在昔之時,人根殊勝,知識如林,隨修一法,則皆可證道;即今之世,人根陋劣,知識稀少,若捨淨土,則莫由解脫。

【語譯】:
藥物沒有貴賤之分,能夠治癒疾病即是良藥;佛法沒有優劣之別,能夠契合眾生根機即是妙法。在往昔古代之時,人們的根機殊勝,善知識多如叢林,隨意修學一個法門,皆可以證悟佛道。而在如今之世,人們的根機孤陋下劣,善知識極為稀少,若是捨棄淨土法門,則沒有辦法解脫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法無優劣:佛法沒有優劣之別。《金剛經》云:「是法平等,無有高下。」
二、知識:即善知識之簡稱。《佛本行集經》云:「若人親近惡知識,現世不得好名聞,必以惡友相親近,當來亦墮阿鼻獄;若人親近善知識,隨順彼等所業行,雖不現證世間利,未來當得盡苦因。」《菩薩瓔珞本業經》云:「佛子(敬首菩薩),若不值善知識者,若一劫二劫,乃至十劫,退菩提心,如我初會眾中,有八萬人退,如淨目天子、法才王子、舍利弗等,欲入第七住,其中值惡因緣故,退入凡夫不善惡中。」
三、證道:諸佛所證之實理。
四、解脫:指斷絕生死原因,不再拘於業報輪迴,與涅槃、圓寂之含意相通。

【論文】:
余自愧多生多劫,少種善根,福薄慧淺,障重業深,年當志學,不逢善友,未聞聖賢傳薪之道,爭服韓、歐闢佛之毒。學問未成,業力先現,從茲病困數年,不能事事。

【語譯】:
我自己慚愧多生多劫以來,很少種植善根,所以福德微薄智慧淺陋,障礙極重業力深厚。在我年少大約十五歲時,未能遇上正知正見的善知識,未能聽聞佛菩薩教法薪火相傳之道,反而爭相服從韓愈、歐陽修排斥佛教之邪說毒素。由於謗佛造罪之故,學問尚未成就,業力的果報卻先現前,從此病苦困頓了數年,幾乎不能從事任何事務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善根:又作善本、德本,即產生諸善法之根本。
二、年當志學:即十五歲。《論語》云:「子曰:吾十有五而志於學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順,七十而從心所欲,不踰矩。」
三、善友:即善知識,指正直而有德行之友。
四、韓、歐:韓指韓愈,字退之,唐朝河南河陽人,自幼刻苦自學,終成一代文宗,為唐宋八大家之首。其思想上絕對性擁護儒家,強調聖賢相傳之道統,是故排斥佛教。歐指歐陽修,字永叔,北宋廬陵人,宋仁宗天聖八年登進士第,是北宋古文運動的領袖,為唐宋八大家之一,同樣排斥佛教。
五、闢佛:排斥佛教。
六、業力:善惡之業有生起苦樂果報之力用,稱為業力。一切苦樂之果,皆因業力所致,故通常有「業力不可思議」之語。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》云:「不思議業力,雖遠必相牽,果報成熟時,求避終難脫。」

【論文】:
諦思天地鬼神,如此昭著;古今聖賢,如此眾多。況佛法自無權力以脅人服從,必賴聖君賢相護持,方能流通天下耳。倘其法果如韓、歐所言,悖叛聖道,為害中國,豈但古今聖君賢相不能相容於世,而天地鬼神將亦誅滅無遺也久矣!又何待韓、歐等託空言而闢之也耶?

【語譯】:
我仔細思惟天地之道、鬼神之事,是如此的昭明顯著;古代以至今日的聖人賢者,是如此的眾多。更何況佛法自身並沒有權力來脅迫他人服從,必定要仰賴聖明君王與賢能臣相來護持,才能夠流通於天下。假使佛法真的如韓愈、歐陽修所說的,是悖叛儒家聖人之道,為害於我華夏中國。那麼豈只是古今的聖君賢相,不能容忍其存在於世間,即使是天地鬼神也將誅滅,而令其長久以來便無所遺留,又何必等待韓愈、歐陽修等人依託著空泛不實之言語而排斥之呢?

【注釋】:
一、悖叛聖道,為害中國:「悖叛聖道」一語,是韓愈闢佛之言;「為害中國」一語,是歐陽修闢佛之言。
二、又何待韓、歐等託空言而闢之也耶:韓愈、歐陽修皆言君聖相賢,既言君相皆是聖賢,為什麼聖賢的君相不肯闢佛,反而護持流通?而韓愈、歐陽修皆信天地鬼神,為什麼天地鬼神不滅佛法,又何待韓愈、歐陽修虛說不實之言來闢佛滅佛?

【論文】:
《中庸》謂君子之道,夫婦之愚,可以與知與能,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不知不能焉?韓、歐雖賢,其去聖人遠甚,況聖人所不知不能者乎?佛法殆非凡情世智所能測度之法也。

【語譯】:
《中庸》說君子之道,即使是凡愚夫婦,也可以知道做到,可是說到其究竟之處,雖然是儒家聖人亦有所不知、有所不能。韓愈、歐陽修雖然賢能,可是其距離聖人尚且極為遙遠,何況那些儒家聖人尚且有所不知、有所不能呢?佛法之微妙不可思議,實在不是凡夫情識、世間智慧之所能夠測量揣度之法也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《中庸》:是《禮記》篇名,共三十三章,相傳是孔子的孫子子思所作,乃是闡明中庸之道。《中庸》云:「君子之道費而隱,夫婦之愚,可以與知焉;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。夫婦之不肖,可以能行焉,及其至也,雖聖人亦有所所不能焉。」

【論文】:
遂頓革先心,出家為僧。自量己力,非仗如來宏誓願力,決難即生定出生死,從茲唯佛是念,唯淨土是求。縱多年以來濫廁講席,歷參禪匠,不過欲發明淨土第一義諦,以作上品往生資糧而已。

【語譯】:
於是我馬上改革過去之心,出家而為僧人。自己思量自己的能力,若不仰仗阿彌陀佛宏大的誓願之力,決定難以此生即一定出離生死。是故我從此心中只有憶念阿彌陀佛,唯有求生極樂淨土。縱使多年以來,濫竽充數參與講經之席,廣泛經歷參究於禪門宗匠,也不過是為了啟發明瞭淨土的第一義諦,以作為極樂世界上品往生之資糧而已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先心:是指從前隨著韓歐闢佛的心。
二、出家為僧:印光大師二十一歲出家,未徵得家人同意,即投道純老和尚披剃。
三、自量己力:此有二義:一者印光大師自謙之詞,二者遣除後學之我慢心。
四、濫廁講席,歷參禪匠:此二句是宏法利生的方便語,乃針對當時參禪學教的人所說的,不是印光大師的事實。印光大師深通教相,卻不講經;徹悟本來,也不參禪。
:即最殊勝之第一真理,又稱真諦、涅槃、真如、實相、中道、法界。總括其名,即指深妙無上之真理,為諸法中之第一,故稱第一義諦。

【論文】:
所恨色力衰弱,行難勇猛,而信願堅固,非但世間禪講諸師,不能稍移其操,即諸佛現身,令修餘法,亦不肯捨此取彼,違背初心。奈宿業所障,終未能得一心不亂,以親證夫念佛三昧,慚愧何如。

【語譯】:
我所悔恨的是色身體力衰敗虛弱,修行難以勇猛精進,然而我心中念佛求生淨土之信心願力極為堅固,非但是世間的禪宗和講經之諸法師,不能稍微轉移我的心志節操。即使是諸佛如來現身,欲令我修學其餘法門,我也不肯捨此淨土法門而取彼其餘法門,違背我最初念佛之心志。奈何由於宿世的業力所障礙,終究尚未獲得一心不亂,以親身證得念佛三昧,心中實在極為慚愧而不知如何是好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此段文略有二義:一者勉勵後學,令知慚愧。二者以身示範,令重信願。
二、色力衰弱,行難勇猛:此二句是印光大師自謙以勉勵後學。《印光大師行業記》云:「晝夜專志修持,唯以念佛為主,期早證念佛三昧。」
三、一心不亂:聖道與淨土所言之一心不亂,其義不同,聖道經論所言之一心不亂,乃是指定心;淨土經論所言之一心不亂,乃是指信心。聖淨難易故,宗旨不同故,契機各別故。此處印光大師隨順天台教理,釋為禪定之事一心、理一心不亂。
四、念佛三昧:指以念佛為觀想內容之一種禪定,亦即觀念佛德或稱念佛名之三昧。

【論文】:
一日,有一上座,久參禪宗,兼通教理,眼空四海,誓證一乘,效善財以遍參知識,至螺山以叩關余舍。時余適以《彌陀要解》文深理奧,不便童蒙,欲搜輯台教,逐條著鈔,俾初學之士易於進步,非敢效古德之宏闡道妙,聊以作後進之入勝因緣。喜彼之來,即贈《要解》一本,且告以著鈔之意。

【語譯】:
有一日,有一位上座法師,長久以來參究禪宗,兼具通達教典義理,眼光高傲看空四海一切人,誓願證得究竟一乘之佛法,仿效善財童子普遍參訪各方善知識,來至紅螺山我所住的精舍叩關請教於我。當時我正好因為《彌陀要解》,其文句艱深、義理奧妙,不方便於佛法中初學之人。於是便想要搜輯天台宗的教典,逐句逐條地著作鈔釋,以使得初學佛法之士,易於進一步了解,我不敢仿效古代大德宏揚闡釋佛道之妙意,只是作為後進之人進入殊勝佛法的因緣而已。我心中歡喜此位禪者能夠前來參訪,因此即贈送一本《彌陀要解》給他,並且告訴他我著作鈔釋之心意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上座:又稱長老、上臘、首座、住位等,指戒臘高而居上位之僧尼。《毘尼母經》云:「從無臘乃至九臘,是名下座。從十臘至十九臘,是名中座。從二十臘至四十九臘,是名上座。過五十臘以上,國王、長者、出家人所重,是名耆舊長宿。」
二、善財:即善財童子,為《華嚴經·入法界品》中之求道菩薩,曾南行參訪五十五位善知識,遇普賢菩薩而成就佛道。
三、螺山:紅螺山之簡稱。印光大師二十六歲時,前往紅螺山資福寺(位於北京東北一百二十華里,屬懷柔縣區,該寺原為隋唐古寺,清朝嘉慶年間,淨土宗第十二代祖師徹悟禪師,重建中興為一專修淨土道場),住了四年。
四、《彌陀要解》:乃蕅益大師對《阿彌陀經》註解之作,印光大師對《彌陀要解》極為推崇,如覆濮大凡居士書云:「蕅益大師《彌陀要解》,理事各臻其極,為自有此經以來之第一註解。」王尊蓮居士書云:「而《彌陀要解》實為千古第一妙解,乃古今絕無而僅有者。」故以著鈔一事,作為此論之發起,實際上並未著鈔。
五、童蒙:本意為小兒,此處引申為初學佛法之人。

【論文】:
上座因謂余曰:「《要解》一書,吾昔曾一視之,見其詞曰:『《華嚴》奧藏,《法華》祕髓,一切諸佛之心要,菩薩萬行之司南,皆不出於此矣。』若此者,不勝枚舉,直是抑遏宗教,過讚淨土,謗正法輪,疑誤眾生。不憶蕅益大師,以千古稀有之學識,不即直指人心,宏揚止觀,反著斯解,以為愚夫愚婦之護身符。俾舉世緇素,守一法以棄萬行,取蹄涔以捨巨海,同入迷途,永背覺路,斷滅佛種,罪過彌天矣。欲報佛恩者,當即燬滅令盡,又何堪著鈔,以助其流通耶?」憤心厲氣,若對讎仇。

【語譯】:
這位上座法師因此告訴我說:「《彌陀要解》這一本書,我過去曾經看過一次,我見到其中的言詞說:『《華嚴經》深奧的妙藏,《法華經》秘義的精髓,一切諸佛的心法精要,菩薩修學萬行之指南,皆不超出此《阿彌陀經》。』此書中像這樣的言詞實在不勝枚舉,簡直是貶抑遏止禪宗教理,過度讚歎淨土法門,毀謗佛陀的正法輪,疑惑耽誤一切眾生。沒想到蕅益大師,以其千古稀有的學問知識,不能即於當下直指人心,宏揚止觀教法,反而著作這樣的《要解》,以作為念佛的愚夫愚婦之護身符。使得全世界的出家在家四眾,單守一法而放棄萬行,執取牛馬蹄足踏過所積的小水而捨棄了巨大的海水,一同進入迷惑之途,永遠背離正覺之路,斷除消滅佛之種性,其罪過之大可以覆蓋於天。如果想要報答佛的恩德者,應當要立即將其焚燬消滅令其窮盡,又怎麼能再著作鈔釋,以助長其流通呢?」這位禪者內心憤慨口氣嚴厲,就好像是面對深仇大恨的敵人一樣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宗教:宗為宗門,教為教門。宗門指教外別傳之禪門,以禪乃離言教,採以心傳心之方式傳宗;教門指依大小乘之經論等言教而立之教宗,如天台宗、三論宗、法相宗、華嚴宗等均屬之,相對於禪家而言,稱之為教家。
二、止觀:為天台宗之實踐法門,止息一切外境與妄念,而貫注於特定之對象(止),並生起正智慧以觀此一對象(觀),稱為止觀,即指定、慧二法。
三、緇素:緇與素之並稱。緇是黑,素是白,出家眾通常披著黑衣,故以緇代稱;在家眾披著素衣,故又稱白衣。緇素即出家、在家之並稱,意謂道俗、僧俗。

【論文】:
余俟其氣平,徐謂之曰:「汝以蕅益此解,為罪過藪者,但知其末流,而不知其本源。是逐塊之癡犬,非擇乳之鵝王也,須知其過,實不在於蕅益此解,在於釋迦、彌陀,及十方諸佛,與淨土三經,及《華嚴》、《法華》諸大乘經,文殊、普賢、馬鳴、龍樹、智者、善導、清涼、永明等,諸大菩薩、祖師也。
汝若能為大法王,正治其罪,庶汝之所言,舉世奉行矣。否則即是山野愚民,妄稱皇帝,自制法律,背叛王章,不旋踵而滅門誅族矣。汝作是說,謗佛、謗法、謗僧,當即生陷阿鼻地獄,永劫受苦,了無出期。恃宿世之微福,造窮劫之苦報,三世諸佛名為可憐憫者,即汝是也。」

【語譯】:
我等待他的怒氣稍微平復後,慢慢地告訴他說:「你以為蕅益大師此《彌陀要解》,是罪惡過失之根源者,那你只是知道其末流,而不知道其本源。是追求石塊的愚癡之犬,不是抉擇水中之乳的鵝王。你必須知道過失,實際並不在於蕅益大師《彌陀要解》,而在於釋迦牟尼佛、阿彌陀佛和十方諸佛,與淨土三經,以及《華嚴經》、《法華經》等大乘經典,加上文殊、普賢、馬鳴、龍樹、智者、善導、清涼、永明等諸大菩薩與祖師。
你若是能夠成為大法王,能夠糾正而治理其罪過,那麼便可以將你的言論,讓全天下的人奉行。否則你就是如同荒山野地的愚癡人民,狂妄自稱為皇帝,自己制定法律,背叛帝王之典章,恐怕不必等待轉個腳根,便被人滅門而誅連九族了。你作如是之說,就是謗佛、謗法、謗僧,將來必定即生陷入阿鼻地獄中,長劫受苦,沒有出離地獄之期。你仗著宿世所種的微小福報,而造下無窮長劫之痛苦果報,三世諸佛稱之為可憐憫者,就是像你這樣的人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淨土三經:淨土宗正依之三部經,《無量壽經》、《觀無量壽佛經》、《阿彌陀經》。
二、大法王:佛之尊稱,王是自在義,佛為法門之主,能自在教化眾生,故稱法王。

【論文】:
彼瞿然曰:「師言罪在釋迦、彌陀等者,何反常之若是也?請詳陳其故,若其理果勝,敢不依從?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心中驚懼而說:「法師您說罪過乃是在於釋迦牟尼佛和阿彌陀佛等者,怎麼會如此反常呢?請您詳細陳述其緣故,若是道理果真殊勝,我怎麼敢不依從呢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瞿然:心驚的樣子。

【論文】:
余曰:「如來為一大事因緣故,出現於世。所謂大事因緣者,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,直下成佛而已,豈有他哉?無奈眾生,根有大小,迷有淺深,不能直下暢佛本懷,因茲隨機設教,對病發藥,為實施權,開權顯實,於一乘法,作種種說。或有善根成熟者,令其誕登覺岸;其有惡業深厚者,令其漸出塵勞。曲垂接引,循循善誘,雖天地父母,不能喻其少分矣。

【語譯】:
我說:「釋迦如來為了一件大事因緣之故,而出生示現於此世間。所謂大事因緣者,便是欲令一切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,可以直下成佛而已,豈有其他的原因?無奈一切眾生的根機有大乘小乘之分,迷惑有淺薄深厚之別,所以不能直下暢談佛陀本有心懷。因此便隨著眾生的根機而施設不同的教化,對著不同的病症而投以不同的藥物,為了究竟的實教而施設權巧的教法,開闡權巧的教法以顯示究竟的實教,於唯一佛乘之教法,作種種不同的應機演說。或者有的善根已經成熟的人,便令其高登於覺悟之彼岸。而其中有的惡業極為深厚的人,則令其漸漸出離於塵勞之苦,曲折宛轉而垂慈接引,循序漸進而善加誘導,雖然是天地之德、父母之恩,也不能比喻佛陀慈悲智慧的一小分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如來:為佛十號之一,乘真如之道來成正覺,故名如來。此處指釋迦如來。
二、開示悟入:開是開發,即破除無明,開發自性。示是顯示,即惑障消除,顯示性德。悟是證悟,即障除體顯,證悟圓通。入是證入,即事理融通,證入智慧。
三、一乘法:即指佛乘之法。乘是載運之義,佛說一乘之法,為令眾生依此修行,出離生死苦海,運至涅槃彼岸。

【論文】:
又以一切法門,皆仗自力,縱令宿根深厚,徹悟自心,倘見思二惑稍有未盡,則生死輪迴,依舊莫出。況既受胎陰,觸境生著,由覺至覺者少,從迷入迷者多,上根猶然如是,中下又何待言?斷見惑如斷四十里流,況思惑乎?了生脫死,豈易言哉?以是不能普被三根,暢佛本懷。

【語譯】:
又一切修行法門,皆是仗著自己修行的力量,縱使有的人宿世善根極為深厚,能夠徹悟自性,假使見惑和思惑之煩惱,稍有一些尚未斷盡,則三界的生死輪迴,依舊還是不能出離。何況是轉世之後受於胎胞五陰,接觸境界生起執著,由覺悟而至覺悟者少,從迷惑而入迷惑者多。上根器的人猶然如是生死不已,中下根器的人又何必待人言明?斷除見惑煩惱就如同要截斷四十里的河流一樣困難,更何況是思惑煩惱呢?了生脫死,豈是很容易言說做到?因此之故,自力法門不能普被上中下三種根機的眾生,不能究竟暢流佛陀的本懷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自力:為他力之對稱。指依憑自己力量,以達解脫之境;反之藉佛菩薩等之力量者,則稱為他力。佛法中,依自力獲得證悟之宗派,稱為自力教、自力宗或自力門;依他力得度而成佛之宗派,稱為他力教、他力宗或他力門。
二、見思二惑:見惑與思惑之並稱,三惑之一。迷於界內之理者,稱為見惑;迷於界內之事者,稱為思惑。藏、通二教至極果,別教至第七住,圓教至第七信時盡斷之。據小乘俱舍宗,見惑凡有八十八種,稱為見惑八十八使,即見道所滅之根本煩惱有五利使(身見、邊見、邪見、見取見、戒禁取見)、五鈍使(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)等十惑。思惑有八十一種,稱為思惑八十一品,即修道時所滅之根本煩惱有十種,在欲界有貪、瞋、癡、慢,在色界、無色界各有貪、癡、慢。若以此十種配合九地,更依煩惱之強弱來分,則由上上品至下下品九種,共為八十一品。
三、胎陰:胎是出離胎胞,陰是五陰之身,即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。

【論文】:
唯念佛求生淨土一法,專仗彌陀宏誓願力,無論善根之熟與未熟,惡業之若輕若重,但肯生信發願,持佛名號,臨命終時,定蒙彌陀垂慈接引,往生淨土,俾善根熟者,頓圓佛果,即惡業重者,亦預聖流,乃三世諸佛度生之要道,上聖下凡共修之妙法。由是諸大乘經,咸啟斯要,歷代祖師,莫不遵行。汝以禪教自負,而妄謂宏淨土者,為謗正法輪,斷滅佛種,足徵汝乃魔附其身,喪心病狂,認迷為覺,指正為邪之地獄種子耳。

【語譯】:
唯有稱念阿彌陀佛求生淨土這一法,專門仰仗阿彌陀佛宏大的誓願力,無論是善根成熟或是尚未成熟的人,其所造作的惡業是輕是重,只要肯生出深信,發起切願,執持阿彌陀佛的名號,臨命終時,一定可以蒙受阿彌陀佛的垂慈接引,往生淨土,促使善根成熟的人,馬上圓證佛果,即使是惡業深重的人,也可以預先進入聖人之流,此乃是三世諸佛度化眾生之重要道法,是上根聖者和下根凡夫可以共同修行的微妙法門。由此之故,諸多大乘經典咸皆開啟此淨土要門,歷代祖師大德莫不遵照奉行。你以禪宗和教理感到自負,而狂妄地指稱宏揚淨土法門的人,是毀謗佛陀的正法輪,是斷滅佛陀的種性。這樣的說法足以證明,你乃是邪魔依附於身,喪失心志邪病狂妄,誤認迷惑以為覺悟,指責正法為邪法的地獄種性之俗子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彌陀宏誓願力:指彌陀於因地修行時所發之誓願,經由修行滿願,不可思議願行功德成就,故果地名號具足功德力,稱為宏誓願力。宏誓指宏大誓願,攝機不簡別,無機不度故,是故稱為宏誓。此本願力能令十方眾生,稱念彌陀名號,得生極樂淨土,故《無量壽經》:「其佛本願力,聞名欲往生,皆悉到彼國,自致不退轉。」善導大師《觀經四帖疏》云:「一心信樂,求願往生,上盡一形,下收十念,乘佛願力,莫不皆往。」
二、正法輪:為對於佛法之喻稱。以輪比喻佛法,其義有三:一者催破之義,因佛法能摧破眾生之罪惡,猶如轉輪聖王之輪寶,能輾摧山岳巖石,故喻為法輪。二者輾轉之義,因佛之說法,不停滯於一人一處,猶如車輪輾轉不停,故稱法輪。三者圓滿之義,因佛所說之教法圓滿無缺,故以輪之圓滿喻之,而稱法輪。

【論文】:
夫釋迦、彌陀於往劫中,發大誓願,度脫眾生。一則示生穢土,以穢以苦折伏而發遣;一則安居淨土,以淨以樂攝受而鈞陶。汝只知愚夫愚婦亦能念佛,遂至藐視淨土,何不觀《華嚴‧入法界品》善財於證齊諸佛之後,普賢菩薩乃教以發十大願王,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以期圓滿佛果,且以此普勸華藏海眾乎?

【語譯】:
釋迦牟尼佛和阿彌陀佛,在往昔無數劫當中,發下廣大的誓願,期願度脫一切眾生。一個則是示現出生於污穢的國土,以污穢以痛苦折伏眾生而令其前往淨土;一個則是安然居住於清淨的國土,以清淨以快樂攝受眾生而加以教化熏陶。你只知道愚夫愚婦也能念佛,因此而藐視淨土,你何不觀看《華嚴經·入法界品》,善財童子於所證齊等於十方諸佛之後,普賢菩薩乃教導他發起十大願王,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以期願能夠圓滿究竟佛果,並且以此淨土法門普遍勸導華藏海會之大眾呢?

【注釋】:
一、釋迦、彌陀於往劫中,發大誓願,度脫眾生。一則示生穢土,以穢以苦折伏而發遣;一則安居淨土,以淨以樂攝受而鈞陶:釋迦如來往昔發大誓願,於穢土成佛度脫眾生,如《悲華經》云:「菩薩摩訶薩成就大悲故,取斯弊惡不淨土耳,是故吾以本願,處此不淨穢惡世界,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」彌陀如來往昔發大誓願,於淨土成佛度脫眾生,如《無量壽經》云:「我發無上正覺之心,願佛為我廣宣經法,我當修行,攝取佛國清淨莊嚴無量妙土,令我於世速成正覺,拔諸生死勤苦之本。」
二、十大願王:《普賢行願品》云:「若欲成就此功德門,應修十種廣大行願。何等為十?一者禮敬諸佛,二者稱讚如來,三者廣修供養,四者懺悔業障,五者隨喜功德,六者請轉法輪,七者請佛住世,八者常隨佛學,九者恒順眾生,十者普皆迴向。」

【論文】:
夫華藏海眾,無一凡夫、二乘,乃四十一位法身大士,同破無明,同證法性,悉能乘本願輪,於無佛世界現身作佛。又華藏海中,淨土無量,而必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者,可知往生極樂,乃出苦之玄門,成佛之捷徑也,以故自古迄今,所有禪、教、律叢林,無不朝暮持佛名號,求生西方也。汝歷參叢林,何日日修習,而反生毀謗之若是也?儒書所謂「習矣不察,日用不知」者,莫汝為甚也。

【語譯】:
而華藏海會之大眾,沒有一個是凡夫二乘的根機,乃是四十一階位證得法身之大士,皆已一同破除無明,同樣證得法性,皆能乘著自己本願之輪,於沒有佛之世界現身而示現作佛。此外華藏世界海當中,淨土有無量無邊之多,然而普賢菩薩令其必定迴向發願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者,由此可知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乃是出離生死苦海之玄門,成就佛果之快速捷徑。以此之故從古代至今日,所有禪宗、教下、戒律之叢林道場,無不是朝暮持念阿彌陀佛名號,求生西方極樂世界。你經歷參訪過許多叢林道場,為何以你日日都隨著叢林來修習此法,卻反而生起像這樣狂妄的毀謗之心呢?儒家的書籍中所謂的「學習而不能覺察,日用而不能了知」者,沒有比你更嚴重的了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四十一位:四十一位者,即《華嚴經》所說之大乘菩薩修行階次。菩薩之修行,漸次臻於佛果之階位有:十住、十行、十迴向、十地,及等覺等四十一位。
二、叢林:指僧眾聚居之寺院,尤指禪宗寺院。昔時印度多於都城郊外選擇幽靜之林地,營建精舍;故僧眾止住之處,即以蘭若(空閑)、叢林等語稱之。
三、習矣不察、日用不知:習矣不察,語出《孟子》,原文為「習矣而不察焉」。日用不知,語出《易經》,原文為「仁者見之謂之仁,知者見之謂之知,百姓日用而不知」。

【論文】:
夫《華嚴》為諸經之王,王於三藏,《華嚴》不信,即一闡提。縱不生陷阿鼻,報終定墮無間。吾欲離苦而求生淨土,汝欲得苦而毀謗《華嚴》。汝守汝志,吾行吾道。將軍不下馬,各自奔前程;道不同,不相為謀,汝去,吾不語汝。」

【語譯】:
《華嚴經》乃是一切諸經中之經王,稱王於三藏經典,《華嚴經》的教法不能相信,即是斷善根的一闡提輩。縱使不當生下陷阿鼻地獄,果報命終之後決定墮落無間地獄。我想要遠離痛苦而求生極樂淨土,你卻想要得到痛苦而毀謗《華嚴經》。你死守你的心志,我實行我的正道,正是所謂「將軍不下馬,各自奔前程;道不同,不相為謀」,請你離去,我不跟你交談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《華嚴》為諸經之王:此為對《華嚴經》之讚歎,非是其餘經典不是諸經之王,諸經中多有隨宜讚歎諸經之王,如《法華經》云:「是諸經之王,聞已諦思惟,當知此人等,近於佛智慧。」又《大集大虛空藏菩薩所問經》云:「如是之經,如來所說,甚深稀有,斷諸疑網,最勝了義,難見難悟,是第一義,空性相應;以戒念定慧,而為莊嚴,顯說解脫,寂靜無染;是諸智人之所知境,一切諸佛之所稱讚,亦是一切諸經之王。」又《金光明經》云:「是金光明,諸經之王。」
二、三藏:即經藏、律藏、論藏。藏者,慧遠大師《大乘義章》云:「包含蘊積名藏。」經典能包含蘊積文義,故名為藏。一者經藏,梵語修多羅,此云契經。二者律藏,梵語毗奈耶,此云調伏。三者論藏,梵語阿毗達磨,此云對治。
三、一闡提:譯為不信,是不信佛法之義,如《涅槃經》云:「無信之人,名一闡提,一闡提者,名不可治。」又一闡提,譯為斷善根,是斷絕一切善根之義,如《楞伽經》云:「一闡提有二種:一者捨一切善根,及於無始眾生發願。」
四、阿鼻:即阿鼻地獄,意譯無間地獄,為八熱地獄之一,《觀佛三昧海經》云:「云何名阿鼻地獄?阿言無,鼻言遮;阿言無,鼻言救;阿言無間,鼻言無動;阿言極熱,鼻言極惱;阿言不閑,鼻言不住。不閑不住,名阿鼻地獄。阿言大火,鼻言猛熱。猛火入心,名阿鼻地獄。」
五、無間:即無間地獄,音譯作阿鼻地獄,無間之義有五:一者趣果無間:命終之後,直接墮此獄中,無有間隔。二者受苦無間:一墮此獄,直至罪畢出獄,其間所受之苦無有間斷。三者時無間:一劫之間,相續而無間斷。四者命無間:一劫之間,壽命無間斷。五者身形無間:地獄縱橫八萬四千由旬,身形遍滿其中而無間隙。
六、道不同不相為謀:語出《論語》衛靈公篇,意為思想、觀念不同,不必在一起商議共事,在此乃是印光大師不想與這位上座法師談下去之義。

【論文】:
彼曰:「道貴宏通,疑須剖決,師何見拒之甚也。嘗聞『毘盧遮那,遍一切處,其佛所住,名常寂光』,則但證法身,當處即是寂光淨土,又何必以生滅心,捨東取西,然後為得也?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說:「佛法最重要的是能夠宏揚流通,若有疑惑則必須剖析解決,法師您為何這樣排斥拒絕我呢?我曾經聽聞毘盧遮那佛,遍於一切處,其佛所住的境界,名為常寂光。只要能夠證得法身,當處即是常寂光淨土,又何必以生滅心,捨棄東方娑婆而取於西方極樂,然後才可證得呢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毘盧遮那:為佛之法身,意譯為遍一切處,《觀普賢菩薩行法經》云:「釋迦牟尼名毘盧遮那,遍一切處,其佛住處,名常寂光。」天台宗立毘盧遮那佛,為法身佛;盧舍那佛,為報身佛;釋迦牟尼佛,為應身佛。
二、常寂光土:指諸佛如來法身所居之淨土,諸佛所住之世界為真如本性,無有生滅變化(常)與煩惱之擾亂(寂),而有智慧之光(光),故稱常寂光土。此土乃佛自證最極祕藏之土,以法身、解脫、般若為其體,具足圓滿「常、樂、我、淨」等四德。

【論文】:
余曰:「談何容易?寂光淨土雖則當處即是,然非智斷究竟,圓證毘盧法身者,不能徹底親得受用。圓教住、行、向、地、等覺四十一位,尚是分證。汝若圓證毘盧法身,則不妨說當處便是寂光。其或未然,則是說食數寶,不免飢寒而死也。」

【語譯】:
我說:「要證得法身談何容易?常寂光淨土,雖然說是當處即是,然而若不是智德和斷德皆達究竟,圓滿證得毘盧遮那佛法身者,便不能夠究竟徹底而親自得到受用。圓教的十住、十行、十迴向、十地、等覺菩薩等四十一個階位,尚且還只是分證而已。你如果是圓滿證得毘盧遮那佛之法身,那麼便不妨說當處便是常寂光淨土。如果尚未如此,那麼則是空說飲食、數他人的財寶,不免要飢餓寒冷而死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智斷究竟:即智德與斷德皆達究竟。照了真理,名曰智德,即是菩提;斷盡煩惱,名曰斷德,即是涅槃。曇鸞大師《往生論註》云:「世尊者,諸佛通號,論智則義無不達,語斷則習氣無餘,智斷具足,能利世間,為世尊重,故曰世尊。」

【論文】:
彼曰:「唯心淨土,自性彌陀,宗門常談,不應有錯。」
余曰:「宗門所說,專指理性,非論事修。所以然者,欲人先識不涉因果修證凡聖生佛之理,然後依此理以起修因證果,超凡入聖,即眾生而成佛道之事。汝何事理儱侗、知見顛倒之若是也?
又汝以捨東取西為生滅者,不知執東廢西乃斷滅也。夫未證妙覺,誰離取捨?三祇鍊行,百劫修因,上求下化,斷惑證真,何一非取捨之事乎?須知,如來欲令一切眾生,速證法身及與寂光,所以特勸持佛名號,求生西方也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說:「唯心淨土,自性彌陀,這是禪宗所常談的,不應有錯才是。」
我說:「禪宗所說的道理,專指理體之性,並不是談論事相的修持。其所以如此者,是要人首先認識不涉及因果修證的凡夫、聖人、眾生、諸佛,皆具有的理體之性,然後依此理體自性以起修持因行證得果報,超越凡夫入於聖人之地,即眾生之心性而成就佛道之事。你何以事相和理體儱侗不分,知見如此混淆顛倒?
此外你又以捨棄東方穢土求取西方淨土,為生滅之事,卻不知道執取東方穢土廢捨西方淨土,乃是斷滅之見。若是尚未證得妙覺的究竟佛果,又有誰能夠遠離於取捨呢?三大阿僧祇劫精進的修行,百劫的因地修行,上求佛道下化眾生,斷除惑業證得真如,有哪一件不是取捨之事呢?因此必須了知,釋迦如來欲令一切眾生迅速證得究竟法身,以及常寂光土之境界,所以特別勸導眾生執持阿彌陀佛的名號,求生西方淨土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唯心淨土、自性彌陀:依唯識之理,國土為佛及凡夫各各之心所變,若就如來所變之土而言,如來心無漏,故土亦無漏;若就凡夫所變之土而言,凡夫心未得無漏,故土為有漏。禪宗以《維摩詰經》云:「隨其心淨則佛土淨。」作為根據,認為直了心性,即心即佛,自心明白之處,即是淨土,即是彌陀,稱為唯心淨土、自性彌陀。
從理而言,萬法唯心,故心外無佛,亦無淨土,淨土即是我心內之淨土,彌陀即是我自性中之彌陀,故言唯心淨土、自性彌陀。蓮池大師《阿彌陀經疏鈔》云:「心佛眾生一體,中流兩岸不居,故謂自性彌陀、唯心淨土。」
王日休《龍舒淨土文》云:「世有專於參禪者云:『惟心淨土,豈復更有淨土?自性阿彌,不必更見阿彌。』此言似是而非也。何則?西方淨土,有理有跡。論其理,則能淨其心,故一切皆淨,誠為唯心淨土矣;論其跡,則實有極樂世界,佛叮嚀詳復言之,豈妄語哉?」
二、妙覺:指覺行圓滿之究竟佛果,係由等覺位更斷一品之無明,而得此妙覺位。於此位能斷盡一切煩惱,智慧圓妙,覺悟涅槃之理。

【論文】:
問:「棗柏李長者《華嚴合論》,謂西方淨土乃為一分取相凡夫,未信法空實理,以專憶念,其心分淨,得生淨土,是權非實,何以華藏海眾同願往生?棗柏現生證聖,神通、智慧不可思議,定是華嚴會上菩薩示現,所有言說,當無錯謬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李棗柏長者的《華嚴合論》,認為西方淨土,乃是為了一部分取相的凡夫,尚未信入一切法空的真實之理,以其專心憶佛念佛之故,其心念分分得到清淨,因此得以往生極樂淨土,此是權教而非實教。何以華藏海會的大眾,卻一同發願往生極樂世界?李棗柏現生證得聖位,其神通與智慧乃是不可思議,必定是華嚴海會的菩薩所示現的,其所有的言說論著,應當沒有錯誤才是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李棗柏:即李通玄,唐朝華嚴學者,乃王族出身,河北省滄縣人。天賦異稟,學無常師,洞精儒釋二典,入林泉,遠離城市之囂。開元七年(西元七一九年),隱於太原府壽陽方山之土龕,參究新譯《華嚴經》。居山中數載,每日僅以棗顆、柏葉餅為食,世稱棗柏大士。開元十八年三月於龕室坐化,享年九十六。宋徽宗賜號「顯教妙嚴長者」。
二、《華嚴合論》:即《新華嚴經論》,凡四十卷,唐朝李通玄所撰,收於《大正藏》第三十六冊。本書係就實叉難陀所譯之《新華嚴經》明其玄旨,並隨釋經文而成。大中年間,開元寺志寧法師合經與論,題為《大方廣佛新華嚴經合論》。

【論文】:
答:「棗柏雖菩薩示現,以經未全來,不能預斷,故作此說。按棗柏造論,在唐玄宗開元年間,論成之後,隨即入滅。歷五十餘年,至德宗貞元十一年,南天竺烏荼國王,方進《普賢行願品》四十卷之梵文。至十四年,始譯畢流通。其前之三十九卷,即《八十華嚴》之《入法界品》,而文義加詳。彼第八十,善財承普賢威神之力,所證與普賢等,與諸佛等,普賢乃為說偈,稱讚如來勝妙功德,以文來未盡,故未結而終。及《行願品》來,第四十卷,普賢乃以十大願王,勸進善財及與華藏海眾,令其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說畢,如來讚歎,大眾奉行,文方圓備。故古德以此一卷,續於八十卷後流通,欲後世學者,咸得受持全經云耳。
古德謂:『念佛求生淨土一法,唯佛與佛乃能究盡,登地菩薩不能知其少分者。』即此是也,則一切上根利器,淨土總攝無遺矣。《大集經》云:『末法億億人修行,罕一得道,唯依念佛,得度生死。』則一切人天六道具縛凡夫,淨土亦總攝無遺矣。汝信棗柏而不信《行願品》、《大集經》,是遵縣令一時權宜之告示,而違皇帝萬古不易之敕旨,何不知尊卑輕重之若是也?」

【語譯】:
我答說:「李棗柏雖然是菩薩示現,但是因為《華嚴經》的全部尚未完全傳來中國,不能預先斷定,是故作如是之說。考察李棗柏著作論文的時間,是在唐玄宗開元年間,著作論文完成之後,隨即入滅而去世。經歷了五十多年之後,到了唐德宗貞元十一年,南天竺的烏荼國王,才進獻《普賢行願品》四十卷之梵文本。到了貞元十四年,才翻譯完畢而流通之。其前面的三十九卷,即是《八十華嚴》的《入法界品》,然而其文章句義更加詳細。而彼《八十華嚴》之第八十卷,善財童子仰承普賢菩薩威神之力,其所證得的果德與普賢菩薩齊等,與一切諸佛齊等。普賢菩薩乃為其演說偈頌,稱讚如來殊勝微妙之功德,因為剩餘的經文尚未前來,所以經文尚未結束而終止。等到《普賢行願品》來到中國後,其第四十卷,普賢菩薩乃以十大願王,勸進善財童子以及華藏海會的大眾,令其一同迴向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普賢菩薩演說完畢之後,如來加以讚歎,大眾歡喜而依教奉行,其經文才圓滿完備。是故古德以此一卷經文,接續於八十卷《華嚴經》之後流通之,便是想要後世的學佛之人,能夠受持完整的經文。
古德說:『稱念阿彌陀佛,求生淨土這一法,唯有諸佛與諸佛才能究竟了知其境界,即使是登上初地之菩薩,也不能知道其少分者。』即是這個道理。那麼一切上根利器的眾生,淨土法門都可以全部攝受無有遺留。《大集經》云:『末法時代億億人修行,很少有一個人能夠證悟佛道,唯有依靠念佛法門,才能得以度脫生死。』那麼一切人天六道、具足煩惱的凡夫眾生,淨土法門也可以全部攝受無有遺留,你相信李棗柏的言論,卻不相信《普賢行願品》和《大集經》。這是遵守地方縣令一時權宜之告示,卻違背了皇帝萬古不改的敕令旨意,你為何如此不知道尊卑高下輕重緩急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《華嚴經》:本經係如來成道後之第二七日,於菩提樹下為文殊、普賢等上位菩薩所宣說之自內證法門。內容記述佛陀之因行果德,開顯出重重無盡、事事無礙之妙旨。本經之異譯本,有下列三種:
(一)、《六十華嚴》:凡六十卷,東晉佛馱跋陀羅譯。又稱《舊華嚴經》、《晉經》,收於《大正藏》第九冊,總成七處八會三十四品。關於本經之翻譯,據《出三藏記集》、《華嚴經探玄記》所舉,《華嚴經》之梵本,原有十萬偈,由東晉支法領從于闐國攜入三萬六千偈,自安帝義熙十四年三月,由佛馱跋陀羅譯成六十卷,稱為《六十華嚴》,此即第一譯。然《六十華嚴》中之《入法界品》尚有缺文,直至唐永隆元年始補譯之。
(二)、《八十華嚴》:凡八十卷,唐朝實叉難陀譯,又稱《新華嚴經》、《唐經》,收於《大正藏》第十冊,總成七處九會三十九品。為《六十華嚴》之異譯。《八十華嚴》之梵本,乃實叉難陀應武則天之請,從于闐國攜入我國,自唐武則天證聖元年三月,於遍空寺內始譯,武后親臨譯場,揮毫首題品名,至聖曆二年十月功畢,此即第二譯。新譯之《八十華嚴》比舊譯之《六十華嚴》,文辭流暢,義理更周,故流通較盛。
(三)、《四十華嚴》:凡四十卷,唐代般若譯,全稱《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》,略稱《普賢行願品》,又稱《貞元經》,收於《大正藏》第十冊,為新舊兩譯《華嚴經‧入法界品》之別譯,與傳於尼泊爾之九部大乘經中之《華嚴經》為同本。內容記述善財童子歷參五十五位善知識(或謂五十三參),而成就普賢菩薩之行願。
二、古德謂「念佛求生淨土一法,唯佛與佛乃能究盡,登地菩薩不能知其少分者。」:此古德即蕅益大師,蓋《阿彌陀經要解》云:「一聲阿彌陀佛,即釋迦本師,於五濁惡世所得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,今以此果覺全體授與濁惡眾生,乃諸佛所行境界,唯佛與佛能究盡,非九界自力所能信解也。」
三、《大集經》:凡六十卷,北涼曇無讖等譯,全稱《大方等大集經》,乃大集部諸經之匯編,收於《大正藏》第十三冊,係佛陀於成道後第十六年,集合十方佛剎諸菩薩及天龍鬼神等,為彼宣說十六大悲、三十二業等甚深法藏;以大乘六波羅蜜法與諸法性空為主要內容,兼含密教說法及陀羅尼與梵天等諸天護法之事。
全經計分十七品,印光大師所引之法語:「末法億億人修行,罕一得道,唯依念佛,得度生死。」在第十五品月藏分,稱為《大方等大集月藏經》,然印光大師所引用法語非是原文,乃是取意。

【論文】:
問:「彼既海眾示現,何待經來方知?」
答:「宏揚佛法,大非易事,須有證據,方能取信。《華嚴》一經,迥越群典,無從引類,以自裁度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彼李長者既然是華藏海眾的菩薩所示現,何必要等到經典傳來之後才能了知呢?」
我答說:「宏揚佛法,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必須要有確實的證據,才可以取信於大眾。《華嚴經》這一部經,遠遠超越一切經典,沒有辦法從其他的經典加以引類了知,而自我裁測度量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海眾:指華藏世界清淨海眾。海眾者,以一會之僧眾猶如大海,為諸川所流歸,故稱海眾。道誠大師《釋氏要覽》:「眾僧如彼大海,流河決水,以入乎海,便滅本名,但有大海之名。」
二、佛法:佛所說之教法,包括各種教義及教義所表達之佛教真理。
三、《華嚴》一經,迥越群典:行策大師《寶鏡三昧本義》云:「果爾則《華嚴》為群經之王。」

【論文】:
問:「《涅槃》全經未至,生公何以預倡闡提皆有佛性?將謂棗柏不及生公?」
答:「闡提原是眾生,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闡提何得獨無?有智識者皆可預斷。往生圓滿佛果,諸經絕未宣說,誰敢自出心裁,豎此奇義?二者事理絕不相侔,不可引以為證。至於二公所證,則非吾輩博地凡夫可知,何敢戲論?須知,菩薩宏法,或順或逆,種種方便,不可思議,得非棗柏示以不知,以敦後世之信向耶?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《大般涅槃經》的全部經典尚未來的時候,道生大師何以預先提倡一闡提也同樣皆有佛性呢?難道您認為李棗柏不及生公嗎?」
我答說:「一闡提之人原本也是眾生之一,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一闡提之人怎麼會唯獨沒有佛性呢?有智慧見識的人,皆可以不待經典傳來而預先斷定。然而往生極樂世界以圓滿成就佛果,諸多的經典完全沒有事先宣說,又有誰敢自己特別獨出心裁,而豎立這個奇特的義理呢?這兩件事理絕對不可相提並列,不可以引用作為證明。至於此二位大德所證之境界,則不是我們這些博地凡夫所可以了知,我又何敢隨便戲論呢?我們必須知道,菩薩宏揚佛法的時候,或者以順道或者以逆道,其種種方便善巧,是不可思不可議。這難道不是李棗柏示現以不能了知,以幫助後世之人信受嗎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《大般涅槃經》:大乘之《大般涅槃經》有二本,一者四十卷,北涼曇無讖譯,稱為《北本涅槃經》,分十三品。二者三十六卷,劉宋慧嚴、慧觀、謝靈運等再治北本,稱為《南本涅槃經》。此經係宣說如來常住、眾生悉有佛性、闡提成佛等之教義。
二、生公:又稱竺道生,東晉時之《涅槃經》學者,鉅鹿(今河北省平鄉縣)人,寓居彭城(今江蘇省銅山縣),俗姓魏。師事竺法汰,故改姓竺。十五歲即登講座,雖宿學名士莫能抗敵。二十歲受具足戒,講演之聲譽遍天下。初住建業(今南京)龍光寺,後入廬山幽棲七年,師事慧遠大師,博研經論。復至長安受鳩摩羅什之教,時稱羅什門下四傑之一。義熙五年(西元409年)歸返建業,主張闡提成佛、頓悟成佛說,教界為之譁然,其他之涅槃學者亦排斥之,遂再度棲隱廬山。直至曇無讖譯之《大般涅槃經》流傳至建業,眾人始讚歎道生大師之卓識見解。著有《二諦論》、《佛性當有論》、《法身無色論》、《佛無淨土論》、《應有緣論》、《辯佛性義》、《法華經義疏》等。又僧肇大師所著之《注維摩詰經》、寶亮大師等所著之《大般涅槃經集解》,皆常引用道生大師之說法。此外提倡四種法輪說,予後世之影響極大。宋元嘉十一年入寂,世壽八十。
三、佛性:又作如來性、覺性,即佛陀之本性,或指成佛之可能性、因性、種子、佛之菩提之本來性質,為如來藏之異名。據《大般涅槃經》云:「一切眾生,悉有佛性,煩惱覆故,不知不見,是故應當,勤修方便,斷壞煩惱。」

【論文】:
問:「禪宗諸師,多撥淨土,此又何說?」
答:「禪宗諸師,唯傳佛心,所有言說,皆歸向上。汝參禪有年,尚不知此,則汝之所解,皆破壞禪宗之惡知見也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禪宗的諸多祖師,大多撥除排斥淨土法門,這又要怎麼解說呢?」
我答說:「禪宗諸多祖師,唯有弘傳佛陀之心,所有的言說,皆是指歸向上直指人心。你參禪已經有很多年了,尚且不知道此事,那麼你對禪宗的種種知解,皆是破壞禪宗的惡知見也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佛心:其義有三:一者指如來大慈悲心:《觀無量壽經》云:「以觀佛身故,亦見佛心。諸佛心者,大慈悲是,以無緣慈,攝諸眾生。」二者指不執著於任何事理之心:大珠法師《頓悟入道要門論》云:「不住一切處心者,即是佛心,亦名解脫心,亦名菩提心,亦名無生心。」三者指人人心中本來具足之真如心。
二、禪宗諸師,唯傳佛心:禪宗以覺悟佛心為禪之體,是故禪宗諸師,唯傳佛心,如慈寂法師《天目中峰和尚廣錄》云:「禪何物?乃吾心之名也。心何物?即我禪之體也。」
三、向上:禪林用語,指由下至上、從末至本;反之,從上至下、從本到末,稱為向下。禪宗以從迷境直入悟境、上求菩提之工夫,稱為向上門,又稱逆卍字,是屬於自利門;反之,從悟境順應而入迷境,示現自在之化他妙用,稱為向下門,又稱順卍字,是屬於利他門。若未兼具向上門及向下門者,皆非真悟。

【論文】:
問:「博地凡夫,豈敢自任,諸祖誠言,斷可依憑。
六祖謂:『東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西方;西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何國?』
趙州云:『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。』又云:『老僧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。』
禪宗諸師多有此等言句,則又何說?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我乃是博地凡夫,豈敢放任自己的見解。但是禪宗的諸多祖師真實之言,絕對是可以依憑的,例如六祖慧能大師說:『東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西方;西方人如果造罪,念佛又要求生何國呢?』趙州禪師云:『佛這一個字,我不喜歡聽聞。』又說:『老僧我念佛一聲,要漱口三日。』禪宗的諸多祖師大多有像這樣的言語文句,那麼又要怎麼說呢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六祖:指禪宗第六代祖師,即慧能大師。南海新興(廣東省新興縣)人,俗姓盧,幼年喪父,家境貧困,靠賣柴養母。聞客店有人誦《金剛經》,萌出家之志,遂投五祖弘忍大師座下,並嗣其法,後於韶陽曹溪寶林寺樹立法幢,大弘禪宗頓悟之旨,為達摩祖師入東土後之第六代祖師,世稱六祖大師。
二、東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西方。西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何國:《六祖大師法寶壇經》云:「迷人念佛求生於彼,悟人自淨其心。所以佛言:『隨其心淨即佛土淨。』使君(韋刺史)東方人,但心淨即無罪。雖西方人,心不淨亦有愆。東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西方。西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何國?凡愚不了自性,不識身中淨土,願東願西。悟人在處一般,所以佛言:『隨所住處恒安樂。』使君心地但無不善,西方去此不遙。」
《省庵法師語錄》云:「《壇經》云:『東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西方,西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何土?』此意正勸人修善,不言無淨土,亦非謂西方實有造罪之人,當以意逆志,不可以辭害意。」
卍蓮法師《淨土證心集》云:「《壇經》云:『東方人造罪,念佛求生西方。』佛說此六十七億等,皆不退,按此則知東方人,其實非造罪求生也。彼經又云:『西方人造罪,求生何國?』《小本經》云:『其佛國土,尚無惡道之名。』惡之名尚不聞,何況造罪?故《觀經》明生彼下下品,亦發菩提心。此下下品乃是十惡人,至彼尚發菩提心,則知西方無造罪,不待言矣。」
三、趙州:唐朝禪僧,曹州(今山東省曹縣西北)郝鄉人,俗姓郝,法號從諗。幼年於曹州扈通院出家,受具足戒之前,即往池陽參謁南泉山普願禪師,普願禪師深器之。復往嵩山琉璃壇受戒,尋返南泉山,依止普願禪師二十年。其後歷參黃檗、寶壽、鹽官、夾山、五臺等諸大德。師夙居北地,振南宗禪,常私淑三祖僧璨之《信心銘》,玄言遍天下,其問答、示眾等公案,如「狗子佛性」、「至道無難」等語俱膾炙人口。八十歲時,大眾請住趙州城東觀音院,四十年間,大揚禪風。唐昭宗乾寧四年(西元八九七年)十一月二日示寂,世壽一百二十,敕諡「真際大師」,著有《真際大師語錄》三卷。
四、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:《趙州真際禪師語錄》云:「師示眾云: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。」 《省庵法師語錄》云:「趙州云:『佛之一字。吾不喜聞。』古人真實證到這箇田地,方開大口,今人口談禪理,心輕實行,尚未除惡見,何況善見?尚未起三乘見,何況佛見?尚未起佛見,云何而除佛見?」 《徹悟禪師語錄》云:「至如『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。』、『一棒打殺,與狗子喫』等語,皆顯示法身向上勝妙方便,是真念佛也。往往無知之輩,謂宗門中人,不宜念佛,此不唯不知念佛,豈真知宗哉?」
五、老僧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:《省庵法師語錄》云:「趙州云:『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。』今人便謂,不必念佛,莫錯會好。」

【論文】:
答:「六祖直指向上,令人識取自心,汝當作訓文釋義,辨論修持法門,所謂『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』,幾許誤哉?汝須知,西方之人,見思淨盡,進破塵沙,及與無明,祇有進修,絕無造罪之事。謂彼求生何國者,若在此間,未斷見思,仗佛慈力,帶業往生之人,則生凡聖同居淨土。一生彼土,則見思二惑徹底消滅,喻如洪鑪片雪,未至而化;德人覿面,鄙念全消。若是見思淨盡,則生方便有餘淨土。分破無明,則生實報無障礙淨土。無明淨盡,福慧圓滿,則生常寂光淨土。
在此土現證者如是,在彼土進修者亦然,汝何過慮,彼無生處,而自障障人,不肯求生?聞噎廢食,自喪性命,則天下癡人,莫汝若也。
汝但知趙州『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』,何不領取下文『僧問:和尚還為人也無?州云:佛佛』乎?但欲依『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』,何不依『僧問:和尚受大王如是供養,以何報答?州云:念佛』乎?又何不依『僧問:十方諸佛還有師也無?州云:有。問:如何是諸佛師?州云: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』乎?」

【語譯】:
我答說:「六祖大師直指向上之開示,是要令人識知直取自心,你卻當成訓詁文字解釋言義,當作是辨別評論修持的法門。這就是所謂『誤認驢鞍和拱橋而把它當作是阿爺彎彎的下巴』,這真是誤解太大了。你應當知道往生西方之人,其見思惑已經清淨斷盡,進一步再破除塵沙惑,以及無明惑。只有前進修行,絕對沒有造罪的事情。
所謂的彼人求生何國者,若是在此娑婆世間,尚未斷除見思二惑,仰仗阿彌陀佛慈悲之力,帶業往生西方之人,則往生凡聖同居淨土。一旦往生彼佛國土,則見思二惑便徹底消滅。譬如大火燃燒的鑪子上飄下了一片雪花,尚未到達鑪子即融化。又如同一見到有德之人的顏面,邪惡的念頭便全部消失。
若是在此娑婆世界,見思惑已經清淨斷盡,則往生方便有餘淨土。若是能夠分破無明惑,則往生實報無障礙淨土。無明惑若是能夠清淨斷盡,福德智慧皆已圓滿,則往生常寂光淨土。在此世間現生證得者是如此,在彼佛國土進一步修行者也是如此。你何必過度憂慮,彼人沒有可以往生之處,而自我障礙亦障礙他人,卻不肯求生西方淨土。就如同聽到有人噎到喉嚨而廢棄飲食,自己徒然飢餓以致喪失性命,那麼天下愚癡之人,再也沒有像你這樣的了。
你只知道趙州禪師說:『佛這一個字,我不喜歡聽聞。』你何不領受記取在語錄的下文當中,『有僧人問說:和尚您還為人指示否?趙州禪師回答說:佛佛。』這些話語呢?你只想要依循『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』這些話語,你為何不依循『有僧人問:和尚您受大王如是供養,要以何來報答?趙州禪師回答說:念佛。』這些話語呢?你又為何不依循『有僧人問:十方諸佛還有沒有老師?趙州禪師回答說:有。僧又問:如何才是諸佛之老師?趙州禪師回答說: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。』這些話語呢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訓文:指解釋文詞的意義。
二、見思:見惑與思惑之並稱。迷於三界內之理者,稱為見惑;迷於三界內之事者,稱為思惑。此見思惑為聲聞、緣覺、菩薩三乘所共斷,故稱通惑。由此招感三界之生死,故為三界內之惑,須以空觀對治之。
三、塵沙:迷於三界內外恆沙塵數之法所起之惑障,稱為塵沙惑。此惑能妨礙菩薩出假利生,化度眾生。又此惑為菩薩所斷,故又稱別惑,通於三界內外,須以假觀破之。
四、無明:於一切法無所明了,故稱無明,即迷於中道第一義諦之煩惱。此惑乃業識之種子、煩惱之根本,聲聞、緣覺不知其名,屬三界外之惑,唯在大乘菩薩,定慧雙修,萬行具足,方斷此惑,故又稱別惑,須以中觀破之。
五、汝但知趙州「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」,何不領取下文「僧問:和尚還為人也無?州云:佛佛」乎:《趙州真際禪師語錄》云:「師示眾云:。問:和尚還為人也無?師云:佛佛。」
六、但欲依「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」,何不依「僧問:和尚受大王如是供養,以何報答?州云:念佛」乎:《趙州真際禪師語錄》云:「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。」
又《趙州真際禪師語錄》云:「問:和尚受大王如是供養,將什麼報答?師云:念佛。」
七、又何不依「僧問:十方諸佛還有師也無?州云:有。問:如何是諸佛師?州云: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」乎?:《趙州真際禪師語錄》云:「問:諸佛還有師也無?師云:有。云:?師云: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。」
《印光大師文鈔續編》致廣慧和尚書云:「禪家宗旨,無論問佛、問法,縱盡世間所有為問,答時悉皆指歸本分,絕不在佛、在法及在諸事上答。所謂『問在答處,答在問處。』若認做按事說者,則完全錯會了也。而今人業深慧淺,每將直指本分之話,認做解義訓文之詞,如趙州云:『老僧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。』及『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。』個個認為實話,遂以念佛為不屑而藐視之。不知趙州『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』下,有『問:和尚還為人否?州曰:佛佛』乎?有『問:和尚受大王如是供養(趙國父子二王及燕王,均恭敬供養),如何報答?州云:念佛』乎?又『僧問:十方諸佛還有師也無?州云:有。問:如何是諸佛師?州云: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』乎?
夫『念佛一聲,漱口三日』,與『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』,及以『佛佛』為人,以念佛報恩,以阿彌陀佛為十方諸佛師。皆是指歸本分之轉語。若將前之二語,認做實話而實行之,必至謗佛、謗法、謗僧,永墮惡道。若將後之三語,認做實話而實行之,必至業盡情空,現生證聖,往生上品,漸至成佛。
此二種話,各禪書均一齊同錄。前二語,凡一切人,皆常提倡;後三語,吾數十年來,未見一人言及一句者。前後所說,皆歸本分。後三句,縱不會趙州之意,其利益比會得趙州之意更大。以雖不會趙州之祖意,乃是遵如來金口誠言之佛教。前二句,縱會得趙州意,也不過是開悟而已,其去了生死尚大遠在。」

【論文】:
汝謂禪宗諸師多有此等言句,不知禪家酬機之言,名為機鋒,名為轉語,問在答處,答在問處。不知返照回光,叩己而參,一向但酒糟,逐土塊,有甚了期?吾出家三十餘年,漱口、佛不喜聞之言,則眾口同宣。至於以佛佛為人,以念佛報恩,以阿彌陀佛為十方諸佛師,絕未聞一人說一句者。夫言出一口,既以彼為實為可依,則此亦是實是可依,何受損者即依,得益者即違?一依一違,自相矛盾。
夫趙州所言,總歸本分。佛不喜聞,與念佛等,皆屬轉語。若能直下識得自心,方知趙州,道越常情,語出格外。當孜孜念佛,唯日不足矣。倘不能親見趙州,則寧可以念佛為修持,不可依撥佛為把柄。依念佛,則即生便出輪迴,將來定成佛道;依撥佛,則謗佛、謗法、謗僧,現生則罪業山積,福慧冰消;命終則永墮阿鼻,長劫受苦。其利害得失,奚啻天淵?總之,今人率皆福薄慧淺,業重障深。於得益者,皆若罔聞;於受損者,全身頂戴。諸師酬機之言,悉皆如是,不勞備釋

【語譯】:
你認為禪宗諸多祖師,大多有此等的語言文句,你卻不知道禪家酬對問者的言語,名為機鋒,名為轉語。所問的便在回答之處,回答的便在提問之處。不知道要回光返照,叩問自己而參究,卻一向只是吃酒渣,如瘋狗追逐土塊的人,這樣有什麼了脫之期呢?我出家已三十多年了,像「念佛一句,漱口三日」、「佛之一字,我不喜聞」這樣的言語,則眾人口中皆在宣說。至於以佛佛而為人指示,以念佛為報答恩德,以阿彌陀佛為十方諸佛的老師,則完全沒有聽過有一人說過一句者。
這些言語皆是出自趙州禪師同一口舌,既然以彼「念佛一句,漱口三日」等為真實、為可依憑,則此「念佛」之語亦是真實、亦是可依憑。何以讓人受到損害的話則依憑,而讓人得到利益的話卻違背。一個依循一個違背,自我互相矛盾。
趙州禪師所說的,總是歸向於自性本分。「佛之一字,我不喜聞」與「念佛報恩」等,皆是屬於參禪的轉語。若是能夠直下識得自性本心,才能知道趙州禪師的禪法,超越凡俗常情,其語言超出尋常格式之外,應當孜孜不倦地念佛,唯恐每天的時間不夠用。
假使不能親見趙州禪師之意旨,則寧可以趙州禪師所說的念佛作為修持,不可以依照趙州禪師排斥念佛而將其作為把柄。若是依照念佛修行,則即生便可以超出生死輪迴,將來一定成就佛道。若是依照排斥念佛,則是謗佛、謗法、謗僧,現生則其所造的罪業如同高山一樣地堆積,福德智慧如同冰雪一樣地消融。命終之後則永遠墮落阿鼻地獄,長劫受諸痛苦,其利益、損害、得到、失去的,何止天淵高下的差別?
總而言之,現今的人大多是福德微薄智慧膚淺,業力極重罪障深厚。對於能得到利益的,就好像是完全沒有聽聞一樣;對於會受到損害的,則全身頂戴而受持。諸多禪宗祖師酬對問者的言語,全部都是如此,不必勞煩全部解釋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機鋒:禪林用語。又作禪機。機,指受教法所激發而活動的心之作用,或指契合真理之關鍵機宜;鋒,指活用禪機之敏銳狀態。意謂禪師或禪僧與他人對機或接化學人時,常以寄意深刻、無跡象可尋,乃至非邏輯性之言語來表現一己之境界或考驗對方。
二、轉語:禪林用語。隨於機宜自由自在轉變詞鋒之語,稱為轉語。於禪者迷惑不解,進退維谷之際,禪師為令禪者開解,突然翻轉機法而下轉語。
三、返照回光:即回光返照,禪錄之語,意為顧自己之本分。延壽大師《宗鏡錄》云:「若捨己徇塵,是名違背。能回光返照,隨順真如,境智冥合,是真供養。」
四、噇酒糟:乃吃酒渣之意。《御選歷代禪師語錄》云:「一日,上堂,大眾雲集,乃曰:汝等諸人欲何所求?以拄杖趁之,大眾不散。師(黃檗禪師)卻復坐,曰:汝等諸人盡是噇漢,恁麼行腳,取笑於人。」

【論文】:
汝謂諸祖誠言,斷可依憑,何不依『百丈云:修行以念佛為穩當』乎?又何不依『百丈立祈禱病僧,化送亡僧之規,皆悉迴向往生淨土』乎?將謂百丈唯令死者往生,不令生者求生乎?又何不依西天第十四祖龍樹菩薩,如來預記往生,龍宮誦出《華嚴》,廣造諸論,偏讚西方,如《毘婆沙論》稱為易行疾至之道乎?又何不依第十二祖馬鳴菩薩,於《起信論》末後,示最勝方便,令人念佛求生西方,常侍彌陀,永不退轉乎?又何不依二祖阿難、初祖迦葉,結集三藏與淨土諸經乎?倘淨土不足為法,有害於世,彼何不知好歹,貽後世以罪藪乎?

【語譯】:
你認為禪宗諸多祖師真實之言,絕對是可以依憑的,那麼你為何不依照百丈禪師所說的:「修行以念佛為穩當。」又為何不依照百丈禪師所立的,為病僧祈禱念佛的儀式,火化度送亡僧的念佛規範,皆悉為其迴向往生極樂淨土呢?難道你認為百丈禪師只令死者往生淨土,而不令在生者亦求生淨土嗎?
你又為何不依照印度禪宗第十四代祖師龍樹菩薩,釋迦如來預先為其授記將來往生極樂世界。此菩薩在龍宮背誦取出《華嚴經》,廣泛造作諸多論著,偏偏獨讚西方淨土,譬如在《毘婆沙論》,稱讚念佛往生淨土為易行而且快速能夠到達佛道呢?
你又為何不依照禪宗第十二代祖師馬鳴菩薩,在《大乘起信論》的最末後,開顯指示最殊勝的方便之道,令人稱念阿彌陀佛而求生西方極樂世界,便可恆常侍奉阿彌陀佛,永遠不退轉於佛道呢?
你又為何不依照禪宗二祖阿難尊者,初祖迦葉尊者,所結集的三藏經典,與淨土諸多經典呢?假使淨土法門不足以師法學習,有害於世間眾生,這些祖師們何以不知好歹,而遺留給後世這樣的罪惡根源呢?

【注釋】:
一、百丈:即懷海禪師,唐代禪宗高僧,福建省福州長樂市人,俗姓王。自幼即喜歡遊訪寺院,兒時隨母親入寺拜佛,指佛像問母親說:「此為誰?」母親說:「佛也。」師說:「形容與人無異,我後亦當作佛。」年二十,從廣東潮陽西山慧照法師出家,後從南嶽衡山之法朝律師受具足戒,未久至廬江(今安徽省廬江縣)研讀經藏。適逢馬祖道一禪師在南康(今江西省贛州市)弘法,乃傾心依附十六年,遂得馬祖道一禪師之印可。
據《百丈懷海禪師語錄》記載,一日,師隨馬祖道一禪師出行,看見一群野鴨飛過,馬祖道一禪師說:「是甚麼?」師說:「野鴨子。」馬祖道一禪師說:「甚麼處去?」師說:「飛過去。」馬祖道一禪師遂回頭,將師鼻子一捏,疼痛失聲。馬祖道一禪師說:「又道飛過去。」師遂於言下開悟。師因與西堂智藏禪師、南泉普願禪師一同入室,時稱三大士。不久,有檀越請師住新吳(今江西省奉新縣)百丈山,師於是自立禪院,制訂清規,率眾修持,實行僧團之農禪生活。唐憲宗元和九年(西元八一四年)正月十七日入寂,世壽九十五。唐穆宗長慶元年(西元八二一年)敕諡「大智禪師」,塔號「大寶勝輪」。
二、百丈云:修行以念佛為穩當:《百丈大智禪師叢林要則》云:「一、叢林以無事為興盛。二、修行以念佛為穩當。三、精進以持戒為第一。四、疾病以減食為湯藥。五、煩惱以忍辱為菩提。六、是非以不辯為解脫。七、留眾以老成為真情。八、執事以盡心為有功。九、語言以減少為直截。十、長幼以慈和為進德。十一、學問以勤習為入門。十二、因果以明白為無過。十三、老死以無常為警策。十四、佛事以精嚴為切實。十五、待客以至誠為供養。十六、山門以耆舊為莊嚴。十七、凡事以預立為不勞。十八、處眾以謙恭為有理。十九、遇險以不亂為定力。二十、濟物以慈悲為根本。」
三、百丈立祈禱病僧:《敕修百丈清規》云:「如病重為十念阿彌陀佛,念時先白贊云:阿彌陀佛真金色,相好莊嚴無等倫,白毫宛轉五須彌,紺目澄清四大海,光中化佛無數億,化菩薩眾亦無邊,四十八願度眾生,九品咸令登彼岸。今晨則為在病比丘某甲,釋多生之冤對,懺累劫之愆尤,特運至誠,仰投清眾,稱揚聖號,蕩滌深殃,仰憑尊眾念南無阿彌陀佛一百聲,觀世音菩薩、大勢至菩薩、清淨大海眾菩薩各十聲。」
四、西天第十四祖龍樹菩薩,如來預記往生:《入楞伽經》云:「大慧汝諦聽,有人持我法,於南大國中,有大德比丘,名龍樹菩薩,能破有無見,為人說我法,大乘無上法,證得歡喜地,往生安樂國。」
五、《毘婆沙論》稱為易行疾至之道:龍樹菩薩《十住毘婆沙論·易行品》云:「佛法有無量門,如世間道,有難有易。陸道步行則苦,水道乘船則樂,菩薩道亦如是。或有勤行精進,或有以信方便,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者。」
六、《起信論》末後,示最勝方便,令人念佛求生西方:馬鳴菩薩《大乘起信論》云:「當知如來有勝方便,攝護信心,謂以專意念佛因緣,隨願得生他方佛土,常見於佛,永離惡道。如修多羅說,若人西,所修善根,迴向願求,生彼世界,即得往生,常見佛故,終無有退。」

【論文】:
又諸大乘經,皆讚淨土,而小乘經則無一字言及,將謂諸大乘經不足為法乎?又佛說《彌陀經》時,六方恆河沙數諸佛,悉皆出廣長舌勸信此經,將謂六方諸佛亦貽人以罪藪乎?
如謂六祖、趙州等不可不信,則龍樹、馬鳴、阿難、迦葉、釋迦、彌陀、六方諸佛、諸大乘經,更為不可不信。若謂諸佛、諸祖、諸經,皆不足信,又何有於六祖、趙州為哉?
見近而不見遠,知小而不知大,如鄉民慕縣令之勢力,而不知皇帝之威德;小兒見銅錢而即拾,遇摩尼寶珠而不顧也。汝還知永明四料簡所示禪淨有無、利害得失乎?夫永明乃彌陀化身,豈肯貽人罪藪,謗正法輪,疑誤眾生,斷滅佛種乎?」

【語譯】:
又諸大乘經典,皆讚揚西方淨土,而小乘經典則沒有一個字談到西方淨土。難道你認為諸大乘經典,不足以作為依憑法則嗎?又釋迦牟尼佛說《阿彌陀經》時,六方世界如恆河沙數的諸佛,皆現出廣長舌相,勸導其國眾生信受此《阿彌陀經》。難道你認為六方世界的諸佛,也是遺留給後人罪惡根源嗎?
如果你說六祖大師、趙州禪師等人的話,不可不相信,那麼龍樹菩薩、馬鳴菩薩、阿難尊者、迦葉尊者、釋迦牟尼佛、阿彌陀佛、六方世界的諸佛、諸大乘經典,則更是不可不相信。如果說諸佛、諸祖師、諸大乘經典,皆不足以相信,又哪裡有六祖大師和趙州禪師可以令人相信呢?
你只見到近處而不見到遠處,你只知道小事而不知道大事,就如同鄉民仰慕縣令的地方勢力,卻不知道皇帝的廣大威德;又如同小孩子見到銅錢便立即撿拾,遇到無價的摩尼寶珠卻不知顧視。你還知道永明大師的禪淨四料簡,所開示的禪宗淨土宗之有無、其利益損害和所得所失嗎?永明大師乃是阿彌陀佛化身,怎麼肯遺留給後人罪惡根源,毀謗正法,疑惑耽誤眾生,斷滅佛陀種性呢?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佛說《彌陀經》時,六方恆河沙數諸佛,悉皆出廣長舌勸信此經:《阿彌陀經》云:「如是等恆河沙數諸佛,各於其國,出廣長舌相,遍覆三千大千世界,說誠實言:汝等眾生,當信是《稱讚不可思議功德一切諸佛所護念經》。」
二、永明四料簡:永明,即延壽大師,乃淨土宗六祖,所言之禪淨四料簡如下:
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,現世為人師,來生作佛祖。
無禪有淨土,萬修萬人去,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。
有禪無淨土,十人九蹉路,陰境若現前,瞥爾隨他去。
無禪無淨土,鐵床併銅柱,萬劫與千生,沒個人依怙。

【論文】:
彼曰:「永明料簡,語涉支離,不足為法。何以言之?彼謂:『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,現世為人師,來生作佛祖。』若如所說,則今之禪者,類多皆看『念佛的是誰』,又有住念佛堂,長年念佛者,彼皆現世能為人師,來生即成佛祖乎?
又云:『無禪有淨土,萬修萬人去,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?』今之愚夫愚婦,專念佛名者,處處皆有,未見幾人臨命終時,現諸瑞相,蒙佛接引,往生西方也,故知永明料簡,為不足法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說:「永明大師所作的禪淨四料簡,其言語顯得支離破碎,不足以作為修行的法則。何以這樣說呢?永明大師說:『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,現世為人師,來生作佛祖。』若是如他所說的,則現今的參禪之人,大多都是看「念佛的是誰」這個話頭。又有的人安住於念佛堂,長年修行念佛者,那麼這些人現世都能為人之師,來生即能成佛作祖嗎?
禪淨四料簡又說:『無禪有淨土,萬修萬人去,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。』現今的愚夫愚婦,專門持念阿彌陀佛名號者,到處都有。可是卻未曾見過有幾個人臨命終時,現出種種的瑞相,蒙受阿彌陀佛的接引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由此可見永明大師的禪淨四料簡,是不足以作為修行的法則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念佛的是誰:《憨山老人夢遊集》云:「古德參究機緣儘多,唯有『』一則審實話頭,最易得力。禪人今日發心參究,但將此一則公案,時時提撕,先將身心內外一切妄想雜亂念頭,一齊放下,放到沒可放處,即深深提起一聲阿彌陀佛,四字歷歷分明,急著眼看,看得少不得力,又提一聲佛,有力便下疑情,審問者『』,審之又審,畢竟是誰,看得纔有昏散現前,即便快著精彩。又提又看,又審又疑,疑到疑不得處,胸中如銀山鐵壁,立在心目之間,如此便是話頭得力時也。若到此得力處,正好重下疑情,於日用一切時,一切處,念念不移,乃至久久夢中,一似醒時一般。若用力到此,決不可退墮,忽然疑團迸裂,自然頓見本來面目。」
《雲棲淨土彙語》云:「入道多門,直捷簡要,無如念佛。念佛一門,上度最勝利根,下至極愚極鈍,蓋是徹上徹下之道,勿以俗見搖惑。古來尊宿教人看話頭、起疑情,以期大悟;或看『無』字。或看『萬法』等,不一而足。今試比例,假如『萬法歸一,一歸何處』,與『念佛是誰』,極相似。若於是誰處倒斷,一歸何處,不著問人,自豁然矣。古人謂『念佛人欲參禪,不須別舉話頭。』正此意也。念佛數聲,回光自看,這』,如此用心,勿忘勿助,久之當自有省。如或不能,直念亦可,使其念不離佛,佛不離念,念極心空,感應道交,現前見佛,理必然矣。」

【論文】:
余曰:「汝何囫圇吞棗,不嚐滋味之若是也?夫永明料簡,乃大藏之綱宗,修持之龜鑑。先須認准如何是禪?如何是淨?如何是有?如何是無?然後逐文分剖,則知字字皆如天造地設,無一字不恰當,無一字能更移。吾數十年來,見禪講諸師所說,皆與汝言,無少殊異。見地若是,宜其禪與淨土,日見衰殘也。」

【語譯】:
我說:「你為何如此的籠統含糊,不知品嚐法味到如此地步?永明大師的禪淨四料簡,乃是《大藏經》之綱要宗旨,修道行持之警戒借鑑。首先必須認知瞭解如何是禪?如何是淨?如何是有?如何是無?然後逐一隨文分別剖析,則可知道其字字皆如同天造地設一般,非常理想,沒有一個字不是極為恰當,沒有一個字可以更改移動。我數十年來見到禪宗和講經的諸師所說的,都和你所說的一樣,沒有稍微的差異。大家的見解境地都是如此,也難怪禪宗和淨土宗,日漸地衰敗殘缺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囫圇吞棗:喻籠統含糊。
二、龜鑑:龜可卜吉凶,鑑能別美醜,喻警戒與反省。
三、天造地設:天地所造就設計而成的,喻非常的理想。

【論文】:
問:「何名禪淨及與有無,請垂明誨。」
答:「禪者,即吾人本具之真如佛性,宗門所謂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。宗門語不說破,令人參而自得,故其言如此。實即無能無所、即寂即照之離念靈知,純真心體也。
淨土者,即信願持名,求生西方,非偏指唯心淨土,自性彌陀也。
有禪者,即參究力極,念寂情亡,徹見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,明心見性也。
有淨土者,即真實發菩提心,生信發願,持佛名號,求生西方也。
禪與淨土,唯約教約理;有禪有淨土,乃約機約修。教理則恆然如是,佛不能增,凡不能減。機修須依教起行,行極證理,使其實有諸己也。二者文雖相似,實大不同,須細參詳,不可儱侗。
倘參禪未悟,或悟而未徹,皆不得名為有禪。倘念佛偏執唯心而無信願,或有信願而不真切,悠悠泛泛,敷衍故事;或行雖精進,心戀塵境;或求來生生富貴家,享五欲樂;或求生天,受天福樂;或求來生,出家為僧,一聞千悟,得大總持,宏揚法道,普利眾生者,皆不得名為有淨土矣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何者名為禪和淨,以及有和無,請您垂示明白教誨。」
我答說:「禪者,即是我們人人本來具足的真如佛性,禪宗所謂父母未生以前的本來面目。禪宗其言語不說破,令人參究而自己悟得,是故其言語是如此。實際上即是無有能見所見、即寂即照之離念靈知,純真之心體。
淨土者,即是具有信心願力,持念佛名,求生西方極樂世界,並非偏指理體的唯心淨土、自性彌陀。
有禪者,即是參究的功力至極,念慮寂靜情執消亡,徹底明見自己父母未生以前的本來面目,明了自心徹見自性。有淨土者,即是真實發起菩提心,生起信心,發起誓願,執持阿彌陀佛名號,求生西方極樂世界。
禪與淨土,唯是就教典就理體而言;有禪有淨土,乃是就眾生就修行而言。教典和理體則恆常皆是如是,即使是佛陀也不能令其增加,凡夫也不能令其減少。而眾生和修行則必須依於教典起而修行,修行到了極致便可證得理體,使其真理實際有存於自心中。此禪淨、有禪有淨二者的文字雖然相似,可是實際上大大的不同,必須仔細參究詳明,不可以籠統含糊。
假使參禪尚未開悟,或是開悟而尚未透徹,皆不可以名為有禪。假使念佛偏執唯心淨土,而無有信心誓願,求生淨土;或者有信心誓願,求生淨土,而不真實懇切,悠悠泛泛,散散漫漫,心中敷衍而如同習慣之事;或者念佛修行雖然精進,可是心念貪戀於塵俗境界;或者求來世生於富貴人家,享受五欲快樂;或者求生於天界,享受天人的福報安樂;或者求來生能夠出家而為僧人,一聽聞佛法即能悟得千般道理,得到佛法的大總持,宏揚佛法正道,普遍利益一切眾生者,如此種種皆不可名為有淨土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宗門:宗,為所崇尚之教旨;門,為通入之義。宗門一詞,宋朝以後成為禪宗之自讚,餘宗則稱教門。禪僧著書多冠「宗門」二字,如文益禪師之《宗門十規論》。
二、即寂即照:即,乃二物融為一體而無差別,即不二不離之義,謂二物互為表裏、互不相離。又作相即,如:煩惱即菩提;寂,寂靜之意,是體;照,照鑑之意,是用。智之本體為空寂,有觀照之作用。《大乘無生方便門》云:「寂而常用,用而常寂;即用即寂,離相名寂,寂照照寂。寂照者,因性起相;照寂者,攝相歸性。」
三、離念靈知:離念,即離一切之念慮思想;靈知,即靈明覺知。此指自性。
四、參究力極:參究,即參學究辦。又作參問、參叩、參學。在禪宗即指參訪師家,致力於悟得佛法。禪家排斥單方面之知解,以親至師父處參學,求其開示之參禪為一生之大事,亦即強調在正師之處參禪學道。《永嘉大師證道歌》云:「尋師訪道為參禪。」
五、儱侗:又作籠統,指模糊不清。
六、大總持:總持,為陀羅尼之意譯,即能總攝憶持無量佛法而不忘失之念慧力。

【論文】:
問:「出家為僧,宏法利生,又有何過,而亦簡除?」
答:「若是已斷見思,已了生死,乘大願輪,示生濁世,上宏下化,度脫眾生者,則可。若或雖有智願,未斷見思,縱能不迷於受生之初,亦復難保於畢生多世。以雖能宏法,未證無生,情種尚在,遇境逢緣,難免迷惑。倘一隨境迷,則能速覺悟者,萬無一二。從迷入迷,不能自拔,永劫沉淪者,實繁有徒矣。
如來為此義故,令人往生淨土,見佛聞法,證無生忍,然後乘佛慈力,及己願輪,迴入娑婆,度脫眾生,則有進無退,有得無失矣。未斷見思,住此宏法,他宗莫不如是,淨宗斷斷不許也。世多謂參禪便為有禪,念佛便為有淨土,非但不知禪淨,兼亦不知文義。孤負永明古佛一番大慈悲心,截斷後世行人一條出苦捷徑。自誤誤人,害豈有極。所謂錯認定盤星,毫釐有差,天地懸隔也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問說:「出家為僧,宏法利生,又有什麼過失,也要簡除在有淨土之外?」
我答說:「若是已經斷除見思二惑,已經了脫六道輪回生死,乘著廣大願輪,示現出生於五濁惡世,上宏佛法,下化眾生,能夠度脫眾生則可以。若是雖然有智慧和願力,可是尚未斷除見思二惑,縱使其能不迷惑於受生的最初之時,也很難保證於一生之中或多生之時,不被種種境界之所迷惑。以其雖然能夠宏揚佛法,可是尚未證得無生之智,情執之種子仍然存在,遇到境界遭逢眾緣,難免會被種種境緣所迷惑。倘若一旦隨著境界而迷失,那麼能夠迅速覺察醒悟者,一萬人當中沒有一個兩個。從迷惑再入於迷惑,不能自拔超脫於境界之外,因此永劫沉淪生死者,實在是有非常多的人。
釋迦如來為了此種緣故,因此令人先求往生西方淨土,令其親見阿彌陀佛聽聞佛法,證得無生法忍菩薩階位,然後乘著阿彌陀佛慈悲願力,以及自己的本願之輪,迴轉進入娑婆世界,度脫一切眾生,如此則修行只有前進沒有後退,只有得利沒有損失。未斷除見思二惑,而居住於此娑婆世界宏揚佛法,其他的宗派莫不皆是如此,在淨土宗則斷然不允許。世間人大多以為,凡是參禪者便是有禪,凡是念佛者便是有淨土,這樣認為不但不知道禪和淨,同時也不知道四料簡文句之義。孤負了永明大師古佛示現的一番大慈悲心,截斷了後世修行人一條出離苦海之捷徑。自我耽誤亦耽誤他人,其禍害豈有窮極。這就是所謂的認錯定位羅盤的星辰,毫釐之間有差錯,就如同天地之懸殊遠隔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無生:諸法之實相無有生滅,所有存在之諸法無實體,是空,故無生滅,因而觀無生之理以破生滅之煩惱。一切眾生,於無生中,妄見生滅,是故說名轉輪生死。
二、無生忍:真智安住於無生無滅之理而不動。龍樹菩薩《大智度論》云:「無生忍法者,於無生滅諸法實相中,信受通達,無礙不退,是名無生忍。」

【論文】:
彼曰:「禪淨有無,略知旨趣,四偈玄文,請詳訓釋。」
余曰:「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,現世為人師,來生作佛祖者,其人徹悟禪宗,明心見性,又復深入經藏,備知如來權實法門,而於諸法之中,又復唯以信願念佛一法,以為自利利他通途正行。《觀經》上品上生,讀誦大乘,解第一義者,即此是也。
其人有大智慧,有大辯才,邪魔外道,聞名喪膽,如虎之戴角,威猛無儔。有來學者,隨機說法,應以禪淨雙修接者,則以禪淨雙修接之;應以專修淨土接者,則以專修淨土接之。無論上中下根,無一不被其澤,豈非人天導師乎?
至臨命終時,蒙佛接引,往生上品。一彈指頃,華開見佛,證無生忍,最下即證圓教初住,亦有頓超諸位,至等覺者。圓教初住即能現身百界作佛,何況此後,位位倍勝,直至第四十一等覺位乎?故曰『來生作佛祖』也。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說:「禪和淨土的有無,我大略已經知道宗旨意趣,四料簡偈頌的玄妙文句,請您詳細地訓解詮釋。」
我說:「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,現世為人師,來生作佛祖者,是說這個人已經徹悟了禪宗之意旨,明心見性了,又深入佛法經藏,完備了知釋迦如來權教實教之法門。而且在一切諸法之中,又唯有以信願念佛這一法,以作為自利利他的通途正行。《觀經》上品上生中,讀誦大乘經典,明解第一義諦者,即是指此人也。
其人有大智慧,有大辯才,邪魔外道聽到其名則喪失膽魄,如同老虎又戴上雙角,其威力勇猛沒有其他野獸可以相比。凡是有前來參學者,皆能隨其根機說法,應當以禪淨雙修而接引者,則以禪淨雙修而接引之;應當以專修淨土而接引者,則以專修淨土而接引之。無論是上中下之根機,沒有一個人不蒙受其恩澤,如此豈不是人天導師嗎?
到了臨命終時,承蒙阿彌陀佛的接引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上品,一彈指的時間,便能華開見佛,證得無生法忍菩薩階位,最下者即能證得圓教的初住位,也有頓超四十階位,直到等覺菩薩者。圓教的初住菩薩,即能現身於一百個世界作佛,何況是此初住位之後,位位倍加殊勝,直到第四十一位等覺菩薩呢?故說『來生作佛祖』也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權實法門:權,權宜之義,指為一時之需所設之方便;實,真實不虛之義,係指永久不變之究極真實。實教,乃據實說出佛陀自內證之法,係為究極根本之教;權教,乃為導入實教所設之方便法。若就四教判之,則藏教、通教、別教為權教,圓教為實教。
二、解第一義:第一義,即第一義諦之略稱,指深妙無上之真理,為諸法中之第一,故稱第一義諦。《楞伽經》云:「第一義者,聖智自覺所得,非言說妄想覺境界。」

【論文】:
無禪有淨土,萬修萬人去,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者,其人雖未明心見性,卻復決志求生西方。以佛於往劫,發大誓願,攝受眾生,如母憶子。眾生果能如子憶母,至誠念佛,則感應道交,即蒙攝受。
力修定慧者,固得往生;即五逆十惡,臨終苦逼,發大慚愧,稱念佛名,或至十聲,或止一聲,直下命終,亦皆蒙佛化身,接引往生,非萬修萬人去乎?
然此雖念佛無幾,以極其猛烈,故能獲此巨益,不得以泛泛悠悠者,較量其多少也。既生西方,見佛聞法,雖有遲速不同,然已高預聖流,永不退轉。隨其根性淺深,或漸或頓,證諸果位。既得證果,則開悟不待言矣,所謂『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』也。

【語譯】:
無禪有淨土,萬修萬人去,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者,是說這個人雖然尚未明心見性,卻又決定志向求生西方極樂世界。這是因為阿彌陀佛在過去無數劫中,發了廣大的誓願,攝受一切眾生,就如同母親憶念兒子一樣。眾生如果能夠如同兒子憶念母親,以至誠心念佛,則必定可以感應道交,即能蒙受阿彌陀佛的攝受。
平日努力修行禪定智慧的人,固然可以往生西方極樂世界;即使曾經造作五逆十惡的人,臨命終時由於痛苦逼迫,發起大慚愧心,稱念阿彌陀佛的名號,或到十聲,或只有一聲,然後便當下生命終了,也同樣都可以蒙受阿彌陀佛的化身,接引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如此豈不是萬人修行萬人往生嗎?
然而這種人雖然念佛沒有多少,但是因為他的心力極為猛烈,所以能夠獲得如此巨大的利益,不可以將其如同泛泛悠悠的人,較量其念佛功德的多少。這些人既然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親見阿彌陀佛聽聞佛法,雖然有緩慢和迅速的不同,然而已經高登淨土進入聖人之流,永遠不退轉了。並且隨著其根性的淺深不同,或者漸次或者頓時,便可證得諸般果位。既然可以證得種種果位,則開悟是不必等待人家說了,所謂『若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』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力修定慧:指力修三學,以定慧代表,此三者為佛教實踐綱領,即由戒生定,由定發慧。防非止惡為戒,息慮靜緣為定,破惡證真為慧。戒學,指防止身口之惡之戒律。定學,指防止心意散亂以求安靜之法。慧學,指破除迷惑以證真理之道。
二、發大慚愧:慚為在自心中感覺羞恥,愧為自己之罪向他人披露而感覺羞恥。
三、開悟:即開智悟理。《法華經》云:「照明佛法,開悟眾生。」《付法藏因緣傳》云:「爾時馬鳴,著白氈衣,入眾伎中,自擊鐘鼓,調和琴瑟,音節哀雅,曲調成就,演宣諸法苦空無我。時此城中五百王子,同時開悟,厭惡五欲,出家為道。」

【論文】:
有禪無淨土,十人九蹉路,陰境若現前,瞥爾隨他去者,其人雖徹悟禪宗,明心見性,而見思煩惱不易斷除,直須歷緣鍛鍊,令其淨盡無餘,則分段生死方可出離。一毫未斷者姑勿論,即斷至一毫未能淨盡,六道輪迴,依舊難逃。生死海深,菩提路遠,尚未歸家,即便命終。大悟之人,十人之中,九人如是,故曰『十人九蹉路』。蹉者,蹉跎,即俗所謂擔閣也。
陰境者,中陰身境,即臨命終時,現生及歷劫善惡業力所現之境。此境一現,眨眼之間,隨其最猛烈之善惡業力,便去受生於善惡道中,一毫不能自作主宰。如人負債,強者先牽;心緒多端,重處偏墜。五祖戒再為東坡,草堂清復作魯公,此猶其上焉者,故曰『陰境若現前,瞥爾隨他去』也。
陰,音義與蔭同,蓋覆也,謂由此業力,蓋覆真性,不能顯現也。瞥,音撇,眨眼也。有以蹉為錯,以陰境為五陰魔境者,總因不識『禪』及『有』字,故致有此胡說巴道也。豈有大徹大悟者,十有九人錯走路頭,即隨五陰魔境而去,著魔發狂也。夫著魔發狂,乃不知教理,不明自心,盲修瞎鍊之增上慢種耳,何不識好歹以加於大徹大悟之人乎?所關甚大,不可不辯。

【語譯】:
有禪無淨土,十人九蹉路,陰境若現前,瞥爾隨他去者,是說這個人雖然徹悟了禪宗的意旨,已經明心見性了,然而見思二惑並不容易斷除,必須要經歷種種緣起境界的鍛鍊,令其斷除清淨無有剩餘,那麼三界的分段生死,才有可能出離。如果有一絲一毫的見思煩惱尚未斷除者,姑且不要論。即使是斷除到只剩下一絲一毫尚未清淨除盡者,則六道輪迴生死,依舊是難以逃避。生死的大海極為深廣,菩提的道路極為遙遠,尚未歸於解脫之家,即便生命終結。大徹大悟的人,十個人當中,有九個人皆是如此。故曰『十人九蹉路』。所謂蹉者,即是蹉跎,即世俗所謂擔擱。
陰境者,是指中陰身的境界,即是在臨命終時,現生以及歷劫以來,種種善惡業力所現之境界。此中陰境界一但現前,在一眨眼之間,就隨著其最猛烈的善惡業力,便去受生於善惡道之中,一絲一毫也不能自作主宰。就如同人負債一樣,必然被最強的債主先牽去償還;心念的思緒有很多,必然心念最重者首先墜入。五祖戒禪師再世為蘇東坡,草堂清再來作曾魯公,這些人還是上根機者,故說『陰境若現前,瞥爾隨他去』。
陰,其音韻和意義,都與『蔭』相同,即蓋覆的意思。是說由於此善惡業力,蓋覆了真如自性,使其不能顯現。瞥,音韻為『撇』,是指眨眼。有人把『蹉』當作『錯』,而把陰境當作是五陰魔的境界,這些都是因為不認識『禪』和『有』字的意思,因此導致有如此的胡說八道。豈有大徹大悟之人,十個有九個人走錯了修行的道路,即隨著五陰魔的境界而去,而著魔發狂?人之所以著魔發狂,乃是因為不知道教理,不明白自心本性,因此而成為盲修瞎鍊之增上慢種性。何以不知好歹而將著魔發狂之事,加之於大徹大悟者之上呢?這個關係甚為重大,不可以不辯明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分段生死:指三界眾生之生死,為「變異生死」之對稱。分段,是指由於果報之異而有類別、形貌、壽量等之區別。蓋三界眾生所感生死之果報,各有類別、形貌、壽量等之限度與差異,故稱分段生死。隋朝淨影寺慧遠大師《大乘義章》云:「言分段者,六道果報,三世分異,名為分段。分段之法,始起為生,終謝為死。」
二、五祖戒再為東坡:五祖乃寺名,戒是人名,即師戒禪師,乃宋代雲門宗僧人,為雲門宗文偃禪師之再傳法子。師戒禪師曾住蘄州(位於湖北省東南)五祖山,是故世稱五祖戒。師戒禪師見地高超,龍象海會,大振祖風,因門庭高峻,故學者大多畏懼,不敢親近。晚年住於高安(位於江西省)大愚山,臨終倚杖談笑而化,年壽不詳。
根據《居士分燈錄》記載,蘇東坡前生乃是五祖戒禪師。蘇東坡的母親剛懷孕時,有一天夢見一位身軀瘠瘦、眼睛眇細的出家人,後來就生下蘇東坡。事隔數年,蘇東坡的弟弟蘇轍,在高安(位於江西省)為官時,和真淨、文聖、壽聰等三位法師,時常在一起參禪論道。有一天這三位出家人,竟同時夢見迎接五祖戒禪師,三人正在交談時,蘇東坡剛好來寺拜訪。三人於是把夢境告訴蘇東坡,蘇東坡就回答說自己七、八歲時,曾經夢見自己是出家人,往來行化於陝右一帶。真淨法師聽了趕忙接口說:「戒禪師也是陝右人,晚年來遊高安,五十年前圓寂於大愚山。」經細問之下,蘇東坡當年剛好四十九歲,大家終於了悟五祖戒禪師原來就是蘇東坡的前身。
三、草堂清復作魯公:草堂乃寺名,清是人名。曾魯公,名公亮,字明仲,號樂正,泉州晉江(今福建泉州市)人。生於西元998,歿於西元1078年
曾公亮出身於名宦世家,父親曾會是刑部郎中,公亮是天聖二年(西元1024年)中進士,當過會稽(今浙江省紹興市)縣令,引鑒湖水入曹娥江,解除民邊水患。嘉佑六年(西元1061年),拜吏部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(宰相)。
王日休《龍舒增廣淨土文》云:「宋朝有二青草堂,在前者年九十餘,有曾家婦人,嘗為齋供及布施衣物,和尚感其恩,乃言:『老僧與夫人作兒子。』一日,此婦人生子,使人看,草堂已坐化矣,所生子即曾魯公也。以前世為僧,嘗修福修慧故,少年登高科,其後作宰相。以世俗觀之,無以加矣,雖然,此亦誤也,何則?此世界富貴不長久,受盡則空,又且隨業緣去,輪迴無有了時,不如且生西方見佛了生死大事,卻來作宰相,故雖入胞胎中受生,此一性已不昧,所以雖在輪迴世界中,已不受輪迴,而生死去住自如矣。今未能了生死,乃念區區恩惠,為人作子,則不脫貪愛,永在輪迴,其失計甚矣。」
四、五陰魔境:五陰魔,又坐五蘊魔。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等五蘊,能使有情眾生之慧命受種種障害,輪迴生死,故稱五蘊魔。
五、增上慢:即對於教理或修行境地,尚未有所得、有所悟,卻起高傲自大之心。如經論中常舉示的未得謂得、未獲謂獲、未觸謂觸、未證謂證等,均屬修行人生起增上慢之例。此外,將他人與自己比較,而產生自負高傲之心,亦稱為增上慢,即通常所謂的「貢高我慢」。

【論文】:
無禪無淨土,鐵床併銅柱,萬劫與千生,沒個人依怙者,有謂無禪無淨,即埋頭造業,不修善法者,大錯大錯。夫法門無量,唯禪與淨,最為當機,其人既未徹悟,又不求生,悠悠泛泛修餘法門。既不能定慧均等,斷惑證真;又無從仗佛慈力,帶業往生。以畢生修持功德,感來生人天福報。現生既無正智,來生即隨福轉,耽著五欲,廣造惡業。既造惡業,難逃惡報,一氣不來,即墮地獄,以洞然之鐵床銅柱,久經長劫,寢臥抱持,以償彼貪聲色、殺生命等種種惡業。諸佛菩薩雖垂慈愍,惡業障故,不能得益。昔人謂修行之人,若無正信求生西方,泛修諸善,名為第三世怨者,此之謂也。蓋以今生修行,來生享福,倚福作惡,即獲墮落,樂暫得於來生,苦永貽於長劫。縱令地獄業消,又復轉生鬼畜,欲復人身,難之難矣。
所以佛以手拈土問阿難曰:『我手土多,大地土多?』阿難對佛:『大地土多。』佛言:『得人身者,如手中土;失人身者,如大地土。』萬劫與千生,沒個人依怙,猶局於偈語而淺近言之也。

【語譯】:
無禪無淨土,鐵床併銅柱,萬劫與千生,沒個人依怙者,有人認為無禪無淨土,即是指埋頭造作惡業,不修善法的人,這是大錯特錯。佛教的法門雖然有無量無邊之多,唯有禪宗和淨土宗,最適合一般人的根機。無禪無淨土是指這個人既然尚未徹悟自性,又不求生西方極樂世界,只是悠悠泛泛地修學其他法門。既然不能靠自力而定慧均等,斷除煩惱證得真如;又無從仰仗阿彌陀佛的慈悲願力,帶業往生西方極樂世界。以他畢生泛泛修行其他法門的功德,感得來生人天福報。
這個人現生既然沒有契於正理的智慧,來生即隨著福報境界而轉,耽溺執著於財、色、名、食、睡五欲境界,廣造種種惡業。既然造下種種惡業,便難逃惡報。等到一口氣不來,隨即墮落於地獄之中。以地獄當中洞然火燒之鐵床銅柱,經歷長久的時劫,寢臥鐵床抱持銅柱,以償還他從前貪著聲色、殺害生命等種種惡業。諸佛菩薩雖然想要垂慈憐憫而救拔之,可是因為他被惡業之力所障礙的緣故,不能得到佛菩薩慈悲救拔的利益。古人曾經說修行之人,若沒有真正的信願以求生西方極樂世界,而泛泛地修學各種善行,稱為第三世怨,就是在說這種人。
這是因為這個人以今生修行的善因,來生便能享受福報,倚仗福報之力造下惡業,即獲得第三世的墮落惡道,快樂暫時得到於來生,痛苦卻遺留於長久的時劫。縱使令他地獄的業報消盡,又再轉生於餓鬼道及畜生道。想要再得到人身,可說是難上加難。
所以佛陀以手拈起地上的泥土,問阿難說:『我手上的泥土多,還是大地的泥土多?』阿難回答佛陀說:『大地的泥土多。』佛陀說:『能夠得到人身,就如同我手中的泥土;失去人身,就如同大地的泥土。』萬劫與千生,沒個人依怙,還只是局限於偈頌法語而淺近地言說而已。

【論文】:
夫一切法門,專仗自力;淨土法門,專仗佛力。一切法門,惑業淨盡,方了生死;淨土法門,帶業往生,即預聖流。永明大師恐世不知,故特料簡,以示將來,可謂迷津寶筏,險道導師,惜舉世之人,顢頇讀過,不加研窮,其眾生同分惡業之所感者歟?

【語譯】:
一切法門,皆是專門仰仗自己修行的功德力;淨土法門,則是專門仰仗阿彌陀佛的慈悲願力。一切法門,都要煩惱業種清淨斷盡,才能了脫生死;淨土法門,只要帶業往生西方極樂世界,即能進入聖人之流。永明大師恐怕世人不知道這個緣故,因此特別作禪淨偈頌法語料簡,以垂示於未來的眾生,可以說是迷於河流渡口者的救渡寶筏,危險道路的導引明師。只可惜全世界的人,都是隨意迷糊地讀過,不知加以研討探究其深意,這大概就是眾生同分惡業所共同招感的果報吧?

【注釋】:
一、顢頇:形容不明事理,糊塗愚蠢的樣子。

【論文】:
彼曰:「我昔何罪,早昧真詮,宿有何福,得聞出要?願廁門牆,執侍巾瓶。」
余曰:「余有何德,敢當此說。但余之所言,皆宗諸佛諸祖,汝但仰信佛祖,宏揚淨土,則無德不報,無罪不滅。昔天親菩薩,初謗大乘,後以宏大贖愆,汝能追彼芳蹤,我願捨身供養。」

【語譯】:
這位禪者說:「我往昔不知有何過失,很早便迷昧於真實的佛法。宿世不知有何福報,可以聽聞到出離生死的要法。我願意側列在您的門牆之下,作您的弟子而執持奉侍手巾水瓶。」
我說:「我有什麼德行,敢讓你如此稱讚言說。但是我所說的言語,都是尊崇諸佛陀諸祖師的智慧法語,你只要仰賴信受佛陀祖師的智慧法語,宏揚淨土法門,則無有恩德而不能報答,無有罪業而不能消除。過去天親菩薩,最初修行時誹謗大乘佛法,後來以宏揚大乘佛法來救贖自己昔日的罪過。你如果能夠追隨天親菩薩的美好蹤跡,我願意捨棄我的身命供養你。」

【注釋】:
一、真詮:詮,顯明之意。顯明真理之文句稱為真詮。

【論文】:
上座乃禮佛發願云:「我某甲從於今日,專修淨業,唯祈臨終,往生上品,見佛聞法,頓證無生。然後不違安養,遍入十方,逆順隱顯,種種方便,宏通此法,度脫眾生,盡未來際,無有間歇。虛空有盡,我願無窮,願釋迦彌陀、常住三寶,愍我愚誠,同垂攝受。」
余曰:「淨土事者,是大因緣;淨土理者,是祕密藏。汝能信受奉行,即是以佛莊嚴而自莊嚴。」
上座唯唯而退,因錄其問答,以為不知此法者勸。

【語譯】:
這位參禪的上座法師於是禮佛發願說:「我某甲從於今日以後,專門修學淨土法門。唯願祈望臨命終後,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上品,親見阿彌陀佛聽聞佛法,頓時證得無生法忍。然後不違離西方極樂世界,普遍進入十方世界之中,或以逆行、或以順行、或以隱密、或以顯明的方式,用種種的方便,宏揚流通此淨土法門,度脫一切眾生,盡未來之際,無有間斷休息。虛空有其窮盡,我的願力則無窮,唯願釋迦牟尼佛和阿彌陀佛,常住三寶,愍念我的愚癡誠心,一同垂慈攝受。
我說:「淨土法門之事相,乃是廣大的因緣;淨土法門之理體,則是秘密的法藏。你能夠信受奉行,即是以佛陀的功德莊嚴作為自我莊嚴。」這位參禪的上座法師唯唯稱是而退去,我因此記錄其問答,以作為不知道淨土法門之人的勸導。

【注釋】:
一、淨土事者:指淨土法門之事相。因緣生滅之有為法稱為事,即森羅萬象之相,故稱事相。此事相是差別性,乃是緣起。
二、淨土理者:指淨土法門之理體。不生不滅之無為法謂為理,即自性真如之體,故稱理體。此理體是平等性,乃是性空。
三、祕密藏:祕密之法藏,甚深祕奧,唯佛與佛乃能知之,非一般所可了知之法門;復以如來善護念深法,苟非其器,則祕而不說,故稱祕密,故祕密藏,乃諸經為顯其甚深祕義之通名。《大乘無量壽莊嚴經》云:「彼佛利樂諸功德,知。」
蕅益大師《阿彌陀經要解》云:「故一聲阿彌陀佛,即釋迦本師於五濁惡世,所得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。今以此果覺全體,授與濁惡眾生,,唯佛與佛能究盡,非九界自力所能信解也。」
四、莊嚴:諸經中不少就佛菩薩等,成就諸種功德法門,以嚴飾其身格而說莊嚴,如《大般涅槃經》記載,有智慧與福德二種莊嚴;《大法炬陀羅尼經》舉出菩薩有發心、修行、資財等三種莊嚴。此等皆是菩薩於因位發大誓願,為利益眾生,不惜身命所累積功德以嚴飾其身格,稱之為莊嚴。

 
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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